12
我们站在二楼回字形展区的下方长廊,欣赏馆内唯一单独放出的作品
紧密平整的白色棉质帆布上交织着杂乱无章的色彩,缭乱的线条走向如迷宫般纷杂
犹如宇宙形成之前一片混沌鸿蒙之境,浓烈且富有冲力的撞色冲出画框吞噬一切
未干的颜料顺应重力感召滑了下来,应着纹理四散流淌,抵达各不相同的终局
它吸引着我想要凑近一点,填补对这画作创作过程想象的细节空白
禅院甚尔拽着我后退了几步
“……是玫瑰吗”
站得远了,我不再执着于画的一角,最左边的红色蔷薇在一片混乱中显现出来
“我要把这幅画带走”
身旁的男人开口说话,语气随意得如同在讨论天气或是午餐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先不说拿到画之后能不能在报警器和安保的管制下顺利脱出,光是考虑横亘整面墙体的画的长度,这个想法就十足的没有可行性
你怕不是疯了,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在我脸上完美复刻
“……世界”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对视
我们的视线一齐看向声源
是个穿着红色百褶裙的小女孩,她独自站在作品标签前,胸前缀着一只蓬松的同色蝴蝶结
“是《空想的世界》哦”
走上前,我微微弯腰,帮她读出名字
头顶传来滋滋的响动,扫射画布的洗墙灯电压不稳,在明暗之中挣扎了一会最终彻底熄灭
美术馆的灯光骤然关闭,又倏地亮起
失去均匀的打光使华艳的涂料在单调的冷色灯管下显出别样的破碎美感
寂静的场馆内响起规律的脚步声,我回头,禅院甚尔不在原地
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但此刻的展厅空无一人
【它在观察你】
面前的空气的轻微流动
【但似乎没有恶意】
顺着来时的路线寻找,黑色金属雕塑上方的射灯毫无规律地高频次闪动,《无个性》形单影只,没有表情,没有头颅
由金杆红绳圈住的展品与我擦肩,我好似在被人窥视
这防线阻拦的,究竟是观者,还是那些作品
我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荒谬
各处看展的人群了无踪迹,空旷的展区死气沉沉
没有咒灵,这座建筑氛围异常干净
回到初始大厅,前台不知去向,深色的传单散落一地,它们幻化成一片片水坑,蛰伏在暗处的鲨鱼苏醒,从一个池里跳入另一个
是咒灵
眼睛捕捉的信息传给大脑,身体却没有即刻跟上,我手忙脚乱地展开铁扇,跪在地上不停地划开各个洼地
破碎的水滴溅在乳白色的地板上晕染成新鲜的红色,凶猛的锯齿鱼被利刃从中部一分为二,有的尸体落回海内,有的则身首异处,或散落在外,或回归于不同的池内
口中尝到海水的咸涩,鼻腔充斥海物的腥气,眼前层层叠叠死鱼以开膛破肚的姿态呈于眼前,冲荡着我的五感,神智回归,凶杀现场是可怕的残忍
我是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而这些鱼只是无辜地跳来跳去就要死于非命
想要找一个无法和这些鱼眼对上的角度,但逃脱不开,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每次在超市买鱼不也都是亲眼看着工作人员杀的吗?】
没什么不同的,我说服自己
只是这次亲手拿刀的变成了我而已
刚进入A区展厅,蹲在空间中心的禅院甚尔显眼得突兀,他伸出一只手触碰画作,整体姿势莫名怪异
“老师!”
如同飘摇无依的苍耳,我在漫长的踽踽独行中惊喜地发现雄狮那厚重柔顺的皮毛,实在是太孤独了,便下意识忽略那股不对劲,迫不及待地依附上去
想必此刻我的面部肌肉走向一定相当夸张,夸张到甚尔看向我的表情都带了一丝诧异,但他没有出声喝止,只是缓缓把右手从那片深蓝里拔了出来
“?”
脚步停下,眼前如同变魔术一样的景象对我来说有些玄幻
再等等,我察觉不对,围住展品的栏杆什么时候多了处缺口?
不然他是怎么钻进去的
“哦?”
禅院甚尔翻转了一下手掌,整条手臂没有一丝颜料沾染的痕迹,他饶有兴致地轻叹
“刚刚那个小孩掉进去了”
他的手指点着的布景,指尖在深蓝色的海浪中时隐时现
“?那个红裙子女孩吗,话说,那幅巨画好像有问题,我……”
没听我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禅院甚尔掉了进去,垂直下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