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巫山枉断肠(2)
暮色浓重,几十名守岚卫,整齐划一地守候在破败的庭院外。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都摒弃了昔日的银甲打扮,化作普通武士。
昏暗的房间里,苏盈不可置信地指着黑漆漆的棺材内,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颤抖着嗓子问奎琅:
“这是……我哥?”
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但眼前这一幕,委实太过震撼。
奎琅沉默着,点头。
苏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步一步走上前,拂开男子的乱发。等看清楚那张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时,她双腿一软,若非洛孤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直接跪在地上了。
“哥哥……死了?”她喃喃地问着,脑中一片空白。
“没死,还有口气。”奎琅否认,“不过陛下现在的样子,也和死人差不多了。我要带他去南荒幻花宫,兴许还能挽回条命。”
苏盈的心总算安稳一些,然而依旧难受非常——即便曾经再有什么不愉快,但看到如今的哥哥,她还是无法接受。
如万蚁噬心,悲痛的情绪几近让她整个人无力呼吸。
寂静中,洛孤绝沉声开口:“我听闻光明圣教的教王刀法绝世,他……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奎琅沉默片刻,似是叹息一声:
“因为陛下……是存了死志啊。”
他别过脸,轻声道:“那日,公主替陛下饮尽鸩酒,鸩毒发作之时,痛苦难以形容,死的人往往七窍流血,面容可怖。因此,公主将披香阁上了锁,然后……放了一把火。”
“公主逝世的时候,陛下拄着大夏龙雀刀,独自一人在雪地里,站了一夜,直到披香阁在熊熊大火里,彻底化为灰烬。”
“战争持续整整三个月,最终,陛下率军攻破夜凉国的国都,白震负隅顽抗,在王宫之中,以公主胞弟白泽罗的性命要挟陛下。”
“陛下救下了白泽罗,但他自己……也身中数箭。”
“每支羽箭的箭簇,都淬了毒。”回忆起那一幕,奎琅依然感觉惊心动魄,他从未见过师父霍因有如此拼命的一面。
印象之中,黑袍的教王向来高傲自制,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兵临城下,利箭如雨的一刻,王宫前的国主白震只是把剑横在王储泽罗的脖子上,冷声道:
“你若是想九泉之下,无颜再见故人,就尽管来吧。”
“反正,她已为你而死,她的弟弟,再死了,也不算什么。”
仅仅两句话,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身戎装的霍因就已经从马背上跳下来,不顾密集的箭雨,独自持刀冲向了白震。
风声、刀鸣、怒吼,利箭破空,猩红的血,盛开如花。
白震倒下的瞬间,霍因也猝然跪地。
苏盈的声音将奎琅思绪重新拉回现实:“哥哥现在如此,你又要带他前往南荒求医,那西州的情况如何?”
“夜凉国破之后,我和雷辰封锁陛下受伤的消息,现如今圣教一切事务,由雷辰打理,西州诸国暂时没有太大的动作。”奎琅静静道。
苏盈点点头,稍微放心,她又看了一眼棺材里的霍因,竭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我曾以为,哥哥对公主……”
想起两人大婚时的场景,再联系起眼前的事实,苏盈忍不住问奎琅:“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何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奎琅长叹一声:“大概因为两人,都是相识于微末之时罢。”
“以前我也以为陛下和公主只是政治联姻。直到陛下有次醉酒,我才知道,早些年的时候,陛下不是什么雷使,只是光明圣教一个最不起眼的杀手,而公主也不是后来夜凉国的女摄政王。”
“公主的母妃出身微贱,并不受宠,所以公主小时候是带着幼弟在冷宫中捱日子。母妃因王后暗杀而亡故的时候,还是陛下帮忙安葬的。”
“母妃去世后,公主与弟弟就被送到朱夷国当人质,是陛下一路尾随暗中保护。三年后,朱夷国与夜凉国的盟约破裂,两人生命危在旦夕,陛下只身前往朱夷的王都,接公主和弟弟回夜凉。”
黄沙古道,十里相送。
年轻的少年对少女许诺,我一定会接你回家。
“后来,圣奥教王求娶公主,在齐光的帮助下,陛下带着公主逃至南荒。不久,西州和北疆燃起战火,齐光被困迦煌城,不知为何,陛下还是选择回到西州,而公主,也回了夜凉国。”
“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迦煌城大捷,陛下获封雷使,齐光获封风使。而公主,也成了名震西州的夜凉国女摄政王。”
往后种种,难以详说。结盟、政变、登基、联姻……
所有人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无论是谁,在义无反顾奔向前方的时候,也逐渐失却最初的自己。
奎琅只记得公主向陛下说“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