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身名裂(3)
可大多数人,都只是泥土里打滚的烂命一条罢了。”
齐歌终于开口:“你前面说的那些,我不否认。但我却觉得,即便生下来是烂命,靠自己习得一身本领,也能扭成英雄命。”
“你觉得?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真正的卑贱过吗?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王子,面对遍地的饿殍,天真地问:他们吃不起粥,为什么不吃肉呀?”薛万三嗤之以鼻。
齐歌无言以对。
他其实想说他知道的,他也曾和他一样,是寒门庶子,只不过很多年前,一个低贱卑微的女人,用自己的死,给儿子换来了前程。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薛万三的嘲讽,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的母亲,他的太子血脉,最起码还能让他摆脱泥泞,谋得新生。
可眼前的人,却是真的求告无门。
许久,他低声道:“殷将军向我描述神箭手的时候,曾夸对方百步穿杨,为难得的将才。可等我亲自见了对方,别说百步穿杨,连杀几条蛇都够呛。”
他问他:“你有多久没碰过弓箭了?”
“这重要么?”薛万三回过头,“从你族兄夺了我军功的一刻起,所谓的神箭手,就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笑话了。”
夜晚,月冷水清,船只行驶过梦华峰。
齐歌躺在床榻上,回想着近日以来的种种,辗转反侧。
他原先同殷将军一样,怀疑是薛万三泄露了军机,向百寨首领透露了军营布防,因此特意点了薛万三随行。
但他今日一番试探,薛万三虽有动机,却也不像是细作。
毕竟若真的卖主求荣,又怎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一腔怨恨,向他倾吐出来?可若不是薛万三,又会是谁?
他正思索着,不料船只忽然微地一震。
旋即,外面响起一阵惊呼:“不好了,船漏了!”
他起身奔出房间,夜色笼罩下的甲板上人影幢幢,薛万三已经在招呼其他船向这边靠拢,同时抱着大捆油布,准备抢救底下船舱里的粮草。
齐歌拦住他:“这艘船上没有粮草。”
薛万三先是一愣,随后丢下油布,嘀咕道:“那敌人倒是扑了个空,谁能想到……”
他突然抬起头:“你是故意的?这艘船就是一个诱饵?”
齐歌没回应,算是默认。
“就算粮草能成功运回去,但你,你……”薛万三有些震惊,只是注视着齐歌,说不出后面的话——他从未想过,以齐歌的世家身份,会做出如此打算。
“我若死了,粮草运到,余下将士还能活。但若粮草运不到,光永安寨一个军营,几千条人命说没就没了。”齐歌平静道。
话音未落,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兵卒走过来,禀告道:
“旁边的船已经过来了,还请齐校尉赶紧上船吧。”
情势紧急,眼看船即将沉水,齐歌点点头,走向另一艘船伸过来的木板。未几,那小兵卒趁着他转身之际,空门大开,突然眼露凶光,握着匕首朝他刺去!
“小心!”薛万三一声提醒。
齐歌步伐一移,敏捷地避开兵卒的攻击。不料更多的兵卒袭上来——曾经何时,这艘船上混进了近一半的敌军!
顷刻间,刀光剑影无数,血在甲板上肆意流淌。
凝视着这些扮作士兵的刺客,齐歌顿悟——也许此行,对方目的并不是粮草,而是自己的命!
一片混战中,薛万三被刺中一条腿,他忍痛对着齐歌道:
“你赶快跳船逃生,我贱命一条,死了也不可惜。”
说完,他摸出一枚火折子,点燃了后朝着远处堆积的木桶一扔,桶里装着还未运进厨房的菜油,一经接触“刺啦”一声,直接窜起半人高的火焰,旋即以熊熊之势蔓延开来。
“凭我一个人,就能带走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倒也不亏。”
薛万三抹了把唇边的血,得意地凝视着周围那些因起火而略显慌乱的敌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齐歌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断然道:
“少啰嗦,走!”
没等薛万三.反应,他扶着他越过船舷,直接朝着河里跳去。随着哗啦两声水花响,两人很快消失在若幽河的水波里。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岸上。
天还未亮,浅蓝的天空隐约可见几点星子。薛万三费力地起身,伤了的那条腿被人以布条包扎好,黑衣的青年靠着块石头,正仔细地擦拭着手中长剑的剑身。
薛万三摇摇头,总算回忆起昨晚的事,随后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齐歌神色不变,收剑回鞘。
见他不回答,薛万三又道:“你的行事作风,真不太像是世家出身。”
“是与不是,没什么必要关注。战场上只论生死,不论出身。”齐歌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