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扰人间是与非(1)
旭日始暖,阳光穿透云层,落到太极殿金埒色的琉璃瓦上,晕开一层朦朦胧胧的暖黄。翌帝夏侯瑕还未上朝,殿内的大臣就已经在小声地交头接耳。
无一例外,都在讨论前兵部侍郎颜朗之死。
——颜朗遇刺一案疑云窦生,先是颜朗莫名死在府库之中,府库里未丢失任何贵重财物。然后是归德郎将齐歌被列为最大的嫌疑人,却空有作案动机没有作案时间。紧接着又牵扯进武威将军沈临渊,加上昨晚将军府发生的事,很难不引起朝野上下的关注。
私底下还隐隐有传言,说颜朗之所以遇害,正是因为他在岭南之役里贪赃枉法,用士兵的鲜血为自己增添政绩,才招致报复。
而此事,也与定远侯颜舜华有脱不开的干系。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皇上驾到——”,众大臣停止交谈,撩衣行礼。
在内侍的前呼后拥下,夏侯瑕缓步登上龙椅,入座以后,他先是左右顾盼一番,发现没有看见熟悉的白衣身影,不由得疑道:
“颜尚书呢?”
“回圣上,颜大人最近协助微臣处理颜朗遇刺一案,劳心费神,今日称病在家休养。”大理寺卿云鸿清上前一步,禀告道。
“那归德郎将齐歌与殷启明将军可在?”翌帝又问。
“殷将军与齐郎将同样告假在家。”
这次开口的是监察御史岳君峰,虽然他已经传消息给齐歌,但对方表示自己经过大理寺的审讯后,必须在家休养。至于殷启明,自从武威将军的封号被夺后,已经赋闲在家很长一段时间了。
就在朝堂上因为两人的缺席,再次引起一片小声议论时,齐府的后园,万竿绿玉,浅翠娇青,参差的竹影里,一泓流水清澈似银带,环绕着正中的云石亭榭。
亭内,茶炉升起袅袅白烟。
“这一次的计划,顺利倒是挺顺利,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心甘情愿被颜儒抓到大理寺那么个鬼地方。”苏盈双手托颐,一眼不眨地凝视齐歌。
齐歌语声淡淡,“若我不以身犯险,后面种种,又如何使得他们相信?”
苏盈耸耸肩,“也是,以颜舜华那种多疑的性格,不做戏做得真一点,让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他也不会信。”
说着说着,她又轻笑一声,“我猜那个家伙现在一定气疯了,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箭三雕,铲除颜朗,警告沈临渊的同时,顺便把你给做掉。结果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歌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转向对面认真煮茶的殷启明,“殷将军,我记得我曾说过,我并不愿她参与此事。”
“我们原本有一套方案,而你,并没有完全按照计划来。”
殷启明头也不抬,只是以木匙搅拌着水面的茶沫,“现在这个情况,更有意思不是么?而且也比预期更顺利。”
倒是苏盈不满出声:“喂!怎么说我也帮了你大忙,你就这个态度?再说了,要不是我提前通知花夜,你们怎么在颜府里做手脚,让颜儒那个大傻子上当?”
“还有沈临渊的亲信冯凡,再怎么说坤厉与鹤雨都是我的手下,他们不比外人更可靠?更不要提我亲自出马,一举收服对方。”苏盈得意洋洋,全然忘了自己是拿冯凡一家老小性命威胁他的事。
“你这是自乱阵脚。万一不成功,沈临渊只要稍微一查,便能发现你的身份。”齐歌面冷如冰。
听了他的话,苏盈忽然轻笑一声,捅了捅他,“哎,你怕了呀?怕别人都知道,你又和我这个魔教妖女扯上关系?”
齐歌没有理她,苏盈碰了一鼻子灰,转而问殷启明:
“说起来,殷将军你是怎么笃定沈临渊一定会发狂,引起监察御岳君峰的注意?”
殷启明舀起一勺水,尝了口味道后,道:
“沈临渊收到的账本,确实是真的。只不过纸页里添了一些使人致幻的曼陀罗汁子罢了。包括我赠予的艾草,里面同样混杂着曼陀罗的叶片。一旦点燃,足矣令人神志不清。但我也没料到他会打伤颜儒,让颜儒笃定他是杀人真凶,倒是意外之喜。”
苏盈“哦”了一声,又问道:“现如今的局势,颜儒已经认定沈临渊才是杀人真凶,但事实上,沈临渊根本与此事无关,只是当初颜舜华派颜凌冒充他,对颜朗下手。如果细查的话,很容易发现沈临渊被人冒充的事。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走?”
齐歌总算开口:“颜舜华之所以要借沈临渊的身份,除去颜朗,一来是为了清除异己,二来是为了给沈临渊一个警告。”
“沈临渊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颜舜华,如今他与颜舜华离心离德,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一定会供出颜舜华。同样,颜舜华为了保全自己,必定会指证沈临渊为凶手,并将岭南之役的罪责推到沈临渊身上。”
“但是——”齐歌话锋一转,“沈临渊如今掌握账本里最关键的证据,只要颜舜华将他当作弃子,他势必会鱼死网破,抖露岭南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