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四日,才将徐太后的棺椁请进祢陵神仙亭,众人于皇陵前迎来最后一轮祭祀大典,三拜九叩过后,又将长安乃至襄国皇室送来的无数陪葬器物一一运往墓室。
待亲眼瞧见填了墓坑,申容的心湖深处才好似有了一点动荡。
不论如何,她都因徐太后的喜爱获得过不少好处,这一世,这位老人家对她的样子也多是慈和的。她忽得又想起了孟氏,也不知道她现在到了何处,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减了身上的病痛,应当比生前要好受许多了。她就仰着头去望了一方东山的天,眼角的酸涩才总算是被压得干干净净。
“来时没觉着,日子过得竟是这般快,明日就得回去了。”
廖氏不知何时到了她边上,忽如其来的声音将申容的神思收回,她附和着“嗯”了声,却没想着接这话。
廖氏倒也没在意,跟着又往一旁的公子玡那处看了会,又道,“头前曾氏原想和您去问好,妾自作主张给拦住了,望您见谅。”
话里说的几分深意,曾氏是谁申容都不知道,况且若真不想让储妃计较,这样的事不提即可,这会这么一提,还不就是要和申容说些什么?
她才微微回首,顺着廖氏的视线望过去——才了然她这口中的曾氏,正是随在公子玡身后的女人。
是妻?还是妾?
难怪这俩女眷见着她时都不大说话,原来还是廖氏在私下压着的,储妃的杏眸一瞟,露出几分罕见的凌厉,“她可是做了什么,让你要拦着?”
“一个公子的妾室,原本来都不该来的。”廖氏讥诮道,“可她偏偏就仗着宠来了,平日在府里也霸道,把那正妻卫氏压得没了半分地方,妾是看不惯的,何必让她去污了您的眼?”
申容闻言戏谑一笑,叔衣说公子玡家中妻妾不和睦,看来是实打实了的,那站在边上的另一个女的,想必就是卫氏了?
她心里正念叨着呢,廖氏就又很合时宜的解释说,“正室没来,那两个啊,都是妾。”
“为何没来?”
“说是病了,可谁又知道呢?从前不也是如此?逢着要带出来的场合,只推说是卫氏病了。可事后妾去瞧,那模样又哪像是病了的。”
这不正是上一世的自己?申容收回笑意,望向了墓坑前襄国的那一行人,从襄王到襄王后,再到公子玡。
神仙亭前生着几棵柏树,四季常青,入了冬也照样枝繁叶茂,公子玡同两个小妾就站在那树荫底下。
便是两个地位相同的妾室,也能轻易瞧出高低来。
廖氏所指的曾氏与公子玡并排,时不时说上个两句话,而另一个妾室站得靠后,全程就低着头,和个奴女相差无几。
这贵族宅院间扒高踩低的招数都大差不差,当年田婉儿受宠,便也是如此随在太子身边,谎称太子妃生了病,而为了防止田氏受人非议,往往她的身边还会随着一个孺子。
记忆慢慢淡去,申容徐徐收回目光,忽地心平气和许多。
目今再回首过往,只觉得是极其遥远的事了,遥远到——已经不值得她再去为此缅怀。
兴许是熬过了太康七年的大事,又兴许是田氏终于垮了台,上一世的那些恩怨于她来说——便都如过眼云烟了一般。
她微不可察地咽了口气,继而牵起了嘴角。
…
丧葬事宜一应完毕,已近天黑,此时已难下东山,便又逗留了一夜。
太康七年的名单嫌疑至今未解,刘郢就一直是个大忙人,逢着徐太后下了葬,这夜他就独自往小南山过去了。
而申容夜里在祠庙一侧的耳房内与廖氏聊了会。
孛国夫人和廖氏都同她莫名亲近,便是申容没多少话回她,她都似乎藏了一肚子的话要与申容说。
这副模样,活脱脱一对认识了许久的闺中密友。
也难怪之前连刘郢都要问一嘴了。
二更天时,元秀在一旁小声提醒了句“该回了”——申容便回眸安静了会,意在止住廖氏的话。
时辰确实耽搁不得,她早睡也是为了养身子备孕。
见廖氏来回瞟过主仆俩,也知解了其中的意思,申容才起身示意过她,“天也不早了,回头年边若是能见着,你往我宫里去,咱俩再说话。”
廖氏便笑着连连点头,“诶,好。”
等相送到门口时,却又扯住了申容的衣袖,还有些不舍地说起来,“储妃容妾再说两句话,可好?”
申容怔愣着回首,见她脸上竟是一片哀色,甚至……还隐隐带着些焦灼,便停住步子点了点头。
“不瞒您说,公子常年在襄国下头郡县跑,不常落家,妾平日在府中除了打理那些杂事,便再没了旁的乐趣,私下想开口说说话都没个人,好在这几日遇着了您,才觉着像是活过来一般。您——”廖氏说着就顿住了,随即一垂眸,“妾向来心直口快,也不怕冒犯了谁,您说徐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