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
申容将尚且发抖的双手背在了身后。“谢二皇子殿下。”
刘子昭微微颔首,并未说话。转身将匕首从马脖子上拔了出来。她伸着脑袋去看,眉头一皱。虽自己险些丧命,但见着小母马的尸首,又开始心有不忍。
不过趁人回首时,眉眼又已舒展开来。
“我送你回去。”刘子昭将匕首上的鲜血擦了去,并未看她。
他全身上下都干净得很,玄黑的直裾袍上不说马血了,就是一点尘土都看不到,连腰间挂着玉环都泛着剔透的光泽。不像申容——脸上、双手以及衣领和下裳都带着小母马的血。
要不是感受不到痛,那血活脱脱像是从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
“那它呢?”她跟上前头人的步伐,脱口而出。
“什么?”刘子昭再度回首。望了眼申容指着的小母马,似乎正经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不过没有回话。
到底是两兄弟,遇着不想说的话,刘郢默然,刘子昭也默然。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申容只好小跑着跟上。
其实这一世过来,大多数时候她对场面的控制都算得上得心应手了,也比较能沉得住气。可唯独两回遇着刘子昭,总是不同。总有一股莫名感伤的情绪涌上来,让她不能得体自如地去应对。
兴许是一眼就能看到他未来的绝路,也兴许是感慨他一身功名,却终要落得个被污蔑叛国的收场。由此颇有些感同身受,感到惋惜罢了。
她便不由自主地迈大了步子,走到了他侧后方。
其实这打量的目光也不是很明显,可刘子昭是什么人?常年驰骋沙场,若身后不多长个眼睛,生死便只是一瞬的事。又岂能注意不到旁人的偷偷打量?
也就很直接地扭头回望向她,“为何盯着我看?”
他这样子很认真,说不上有被冒犯的怒意。只是单一个平平淡淡的神情,自带的气势也能唬得人没了言语。
申容一时哽住,还没来得及否认,就见刘子昭似嘴角上扬,回身继续往前走。
起先她还没反应得过来刘子昭为何会笑。后来低头见自己长发垂落至胸前,才意识到她现在的样子定然十分狼狈。尤其从前在宫里,还总是端着一副仪态得当的样子。
这么一对比,可不就更好笑了?
便放慢了步子,头回迟钝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散落的青丝捋顺放回身后,又抓起袖子擦拭起脸上的血渍。
这会功夫,茵梅和元秀已是寻过来了,她二人身前还有几个打马奔来的。
为首的那个——正是刘子昭他三弟,申容她丈夫:刘郢。
“二哥。”刘郢翻身下马,见着刘子昭先是大手一挥,笑着与他躬身作了个揖。
太子爷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作假,笑起来牙花子都露了出来。要不是申容经历过上一世益北王叛国被杀的事,只怕还看不出来两兄弟龃龉的关系。
而刘子昭到底不如他弟弟那样擅长伪装,他面上挂起一丝冷笑,等刘郢做完礼了,才稍稍点头回了礼。
按规矩来说,纵然刘子昭是兄,但在刘郢面前终究是臣。面对储君该行的礼,应当更低一些身子。虽不至于下跪,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颔个首,低个脖子就行了的。
申容便又开始在心底叹息起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刘子昭和从前的自己倒是相似。心里什么样,面上就什么样,半点不会装模作样。
这又如何斗得过刘郢?
刘郢的下一眼就投到申容身上来了。他眸色一沉,没张口问,先冲她招了招手。
她便低眸听话地上前,到了自己夫主跟前解释起来,“那匹小母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妾控制不住。多亏二皇子殿下杀马相助。”
刘郢朝她脚下往上看到脸,用拇指抹去了她眉心最后一点血迹,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后带,不露声色地将她半挡住了。
估计也知道储妃这个样子不宜示众,所以为她遮挡。
等再面向刘子昭时,太子脸上才又恢复了方才的笑意,“多谢二哥相救。”说完往身后一抬手,“下头人孝敬了好酒上来,我兄弟二人喝一杯?”
“不了。”刘子昭语气也冷冷的,说完就没了话,甚至不屑于解释为何要拒绝。
刘郢也不尴尬,顿了顿,仍旧是笑。“如此,那就不叨扰二哥了。回头有事随时来找弟弟。”
兄弟俩的对话就此结束。
刘郢拉住申容往回走。先抱着她上了马,自己才跃上来。缰绳一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可怜了那几个跟着跑来跑去的奴才。
申容有些怜悯自己的两个大宫女,都来不及问她们找没找到玉佩。
忽然间也还有些委屈,不知道刘郢这样子是不是生气了。回头到了私底下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对她。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若是被其他男子救下都还好一些,偏生救她的人是刘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