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量(2)
屋内死寂一般地沉默。
谢劲风知道,她应该立刻解释,给彼此台阶下,可是她当真被刚才的卫朝枫吓到了。
那完全是陌生人。
她认识的卫朝枫,从来都欠奉热情。
经此一遭,她始知他不是没有热情,而是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程意城一个人。
卫朝枫脸色很差,径直吩咐——
“暴雪地产在新加坡的负责人文锦松,五年协议期到了,我打算把他调回申南城。位子空出来,你过去接手。那边的日常事务决策你拿主意就好,重要事项决策你直接向董事会汇报,不必经过我。公事上,我们以后没有交集。”
这就是划清界限、将她流放的意思了。
她不能接受。
“卫……”
刚想开口,被他下句话全数堵回去。
“这套公馆送你了,我以后不会再来。爷爷那边,我会去对他说。”
他将钥匙丢给她,一丝留恋也无。
唐涉深那么大一个前车之鉴摆在他面前,卫朝枫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陷进这种火坑。人家那还是公司的私人休息室,睡了个女人被太太撞见,一句“离婚”把唐涉深闹掉半条命。要是被程意城知道他在私人公馆出这种事,他就算切腹,恐怕程意城也会冷笑着把刀递给他。
卫朝枫觉得自己无比冤枉。
这股冤枉令他怒火中烧。
“刚才冒犯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除了抱歉我没什么可说的。还有,以后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可她弥足身陷。
事已至此,她反而有勇气,好好问一问:“如果没有程意城,我们有可能吗?”
“没有。”
“那么,当年你帮我购回祖宅,又听我的话,不惜动用唐家的利益帮暴雪脱离泥潭,是为什么?”
“前一个,是因为我父母落难之际住过,我感谢它,所以绝不会让它旁落于他人之手;后一个,我并非为你,我是为卫家、为祖父、为我父亲,你只是一个传话人,换谁来告诉我这件事,结局都一样。”
三言两语,揭晓一切原委。
她耿耿于怀那么久的事,真相竟是这样的。就像世间所有说不清楚的那些事一样,看似大情大义,其实大多数是人为赋予,而真相,草草淡如水。
他说完,径直离开。摔门声传来,震耳欲聋。
走出公馆,卫朝枫心情差到极点。十几度的天气,他只穿一件衬衫,连外套都忘记拿。卫朝枫上车,“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动作粗暴,带着无处发泄的火光。
陌生女性的身体触感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让他无比反感。反感之后,是他对程意城的强烈愧疚。他喜欢从一而终的关系,就像他的父母那样,难得有情人。而程意城,比他更喜欢,来不得半点瑕疵。
他在唐家见得多,他小舅舅嚣张成那样,也从不拿两性关系开玩笑,干净得挖地三尺都挖不出黑料,就这样还搞不好夫妻关系。他卫朝枫有几斤几两,敢越界这个?
卫朝枫火冒三丈,对谢劲风也是对自己,一拳砸在车窗上:“操——!”
他心情恶劣,踩下油门。跑车轰鸣,带着发泄般的速度疾驰而去,和身后刚下计程车的程意城擦身而过。
“卫——”
程意城来不及叫住他,跑车已经拐弯,消失在路口。
她揶揄:“真是,耍帅的毛病一点都没改。”
她在心里想着,等下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城市交通还是要多用新能源车,干净、环保,噪音污染也没那么厉害。像他这样开辆耗油跑车到处溜达,速度飙那么快,对企业形象也不好。
赶早班机是一件很累的事。昨晚卫朝枫一个电话,弄得她一晚没睡好,索性早早起床,给颜嘉实打电话请假,搭最早的班机过来。
申南城早高峰堵车,打车不易。最后,还是颜嘉实开车送她去机场。他解释得轻松,只说“上班顺路”,程意城知道,这句解释里包含了一个男人的风度和豁达。她无意隐瞒她的感情,一路借着机会,向他表明她已心有所属。她和卫朝枫分分合合三年多,怎么也分不了,恐怕很难有意外再让他们分开。颜嘉实笑了下,大方表示,如果最后是这样,他一定祝福,毕竟喜欢一个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幸福,而是为了对方幸福。
“零号湾公馆——”
程意城沿着路牌走了几步,很快看见标识。
她从包里翻出钥匙,决定先进屋把行李放下。
开门进屋,就听见一阵哭声——
从断断续续,到放声大哭,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程意城愣了下,随即循声望去:这个哭声,还是从主卧室传来的。
旋转楼梯就在眼前,她几步上去,就能推开主卧室的门,一探究竟。
可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