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苔诗社（中）

天空的云是死了的云。

灰沉沉，雾霭霭，毫无生机，毫无动力，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你若仔细观察着，这团死气沉沉的云，内部孕育着无穷的生机。

在这片乌云下，京都荣国府西夸院的一间无名小院内，几个不得志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在商量起一个诗社。

贾琮道：“我们起个诗社，名叫‘苔花’社，你们意下如何？”

贾环哼哼冷笑，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没再拆贾琮的台。

贾菌是个积极份子，道：“好啊！这主意好，我完全赞成。只是我不大会写诗。”

贾琮道：“这没什么大不了，谁又会写诗了？咱们慢慢学就是了。”

贾兰认真思考一番，才郑重点头，说：“这也是雅事。我觉得很好。”

贾菌贾兰都没意见，不料贾环又开口了，说：“哼哼，说到写诗，没人比我更懂诗了。只是我懒得说而已。

既然你们邀请了我，那我勉为其难地加入就是了。只是我得指出你们一些不足之处。”

没谁邀请你啊？欢迎你不参加。

但贾琮嘴上还得说：“本来就在商议阶段，还请环三哥指正。”

贾环冷哼了一声，说：“我最恨这样花那样花的。咱们好好的爷们儿就应该有爷们儿的样子，搞得娘们儿兮兮的干什么？所以，我坚决反对叫苔花社。”

贾环说完，还特别扬起头颅表示自己的孤傲，看三人听得出他在讽刺谁不？哼哼，有那么一个大脸宝，就爱在姐妹群中混，还自号“绛洞花主”。呸，好大的一张脸，这样花那样花的，有什么出息？

贾琮没领会到贾环的深意，而是问：“那依三哥你的意思，取什么名字好呢？”

贾环哼哼左看看，右看看，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只是他环三爷岂能承认自己取不了一个好名儿？

想了一会儿，他说到：“本来在我的心里面，一下子就能想千八百个好名儿，只是这名字不是随便取的，得有来历。比如咱们今日是讨论苔花的事情才想到起诗社的，所以起成‘苔花社’也无不可，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带得有‘花’字，太娘了。”

贾菌灵光一现，说：“那起叫‘青苔社’怎样？”

贾环怒怼道：“贾菌你慌什么？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就叫‘青苔社’，谁赞同？谁反对？”

众人无语。

贾环见没人提不同意见，然后说：“蛇无头不行，还得选一个社长。至于社长人选，排年龄，我最长。论才华，你们又差我一点。我勉为其难地当这个社长了。你们有意见吗？没意见的话就这样定了。

接下来，下一个议题，由本社长出题，大家开始第一场诗会。

本次诗会写冬天，不拘写雪还是写梅，只要是冬天都可以。这样定了，不许发言，开始写！”

贾琮辛辛苦苦弄一个诗社，就是为了当社长装逼。可贾环起着同样的心思，抢先把社长位置抢了，嘴上征询意见，却不许大家说话。

贾琮无语至极，却不愿意和贾环这个浑人掰扯，只得认栽了。

贾菌倒是想要为贾琮说话，只是贾兰拉了他一把，让他也别争了。

贾环就这样窃取了贾琮的劳动果实。

许久以后，作为社长的贾环先跳了起来，说：“时间到！开始展示作品了。我是社长，当仁不让，我先来。”

贾环会写诗？

贾琮不信，贾兰、贾菌也不信。

贾琮明明确确记得，贾环写的灯谜“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引得元春批判了一番，还遭到众人的嘲笑。

就这水平，还能写诗？

可贾琮读书不仔细，没看见在原著中，贾环的诗得到过夸赞。贾赦说：“这诗据我看甚有骨气……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要说贾赦夸贾环别有居心，但贾环的亲爹都“亦觉罕异”。脂砚斋还点评到“贾环少时虽顽劣，但岂无读书长进之理？”

由此可见，贾环其实不笨。在大家的嘲讽和漠视中，他也暗暗努力着。

别看贾环大大咧咧，流里流气，玩世不恭，可骨子里自卑到了极致就是自傲，是最在乎脸面的。他之所以亦“冬”为题，实则是因为他自己私底下有写过这类的诗。

贾琮不知贾环“有备而来”，只当贾环依旧是“大哥有角只八个”的水平，因此暗中提示自己，待会儿一定不能笑。

贾兰和贾菌的心思和贾琮差不多，都做好了忍住不笑的准备。

贾环铺纸研墨，大笔一挥，歪歪扭扭写到：“咏梅

北风呼呼啸，空中雪飘飘。”

果然不出所料，是贾环的真实水平。

贾兰修养最深，脸上毫无波澜。贾琮掐着自己大腿让自己别笑出声，可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贾菌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