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捂着脸大哭,快30岁的人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爸——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爸,我想你。”
旋菱低头看着脚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抿唇忍住。
*
记忆里,从她搬过来时,外婆的柜子里就堆满了药。
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那天,是五月的初始。
那天晴空万里,凛冬后的自然万物早已生机盎然。
外婆说想回家。
她说,死后要把她埋在萧萧旁边。
萧萧是旋菱妈妈的小名。
旋菱抱着吉他偷偷躲到房间。
萧听徐陪在老人身边一直不敢离开。
黄小莺妈妈整日守在旁边。
外婆清醒的时刻,她就拉着女人说话。
从女人刚搬来那天说起,说到外孙女搬来,说到黄小莺,说到自己的儿子,又说到萧萧。
老太太轻拍着她的手说:“我从没怨过你们娘俩,莺莺是个好孩子,你不容易,一个人照顾孩子这么些年,累了吧?”
女人抹掉眼泪,“咱女人,一生也就指望着儿女活,累是累了些,更多的是高兴。”
“莺莺能和菱菱做朋友,是她的福气。”
老太太皱眉,“什么福不福气!这是两个女娃的缘分,”
吸了吸鼻子,女人低下头,不想让老太太看到她哭。
老太太笑着把她搂入怀,“如果萧萧还在,你俩肯定能交个朋友。”
有一次,老太太迷迷糊糊把女人误认成萧听徐,病危通知都没哭的她大珠大珠的眼泪往下掉,抱怨他怎么现在才来看她。
—
隔着门,没有传出一道光亮,外婆应该还没醒,她在心里猜测。
咬紧牙关,眼眶的酸意却愈演愈烈。
起初还只是小声的抽泣,旋菱捂着嘴,但情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猛烈地哽咽,胸腔剧烈起伏着,急切喘着气。
一瞬间,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干净。双手按在膝盖上,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打湿地面,一珠连一珠。
十米开外的路灯昏黄,照不亮她的前方。
站在昏暗中,四周俱寂,耳边是放大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她缓慢直起腰,隔着水雾看着即将入夜的天空,直到对面的屋子亮起灯,她才恍然惊醒。
使劲清了清嗓子,旋菱双手一抹,擦去泪珠。
眼泪流完就不会再流了吧。
她咬紧嘴里的软肉,疼痛感让大脑清醒过来。
恍惚了几秒钟,旋菱在原地蹦了几下,直到脸颊浮红,才喘着气慢慢停下动作,拍了拍微僵的脸,扬起笑容。
“外婆,我回来啦!”
打开门,旋菱差点被门后的公主绊倒,公主扯着嗓子叫,显然是疼了。
旋菱也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回头,“什么东西?!”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
旋菱抱起蜷缩的公主回头。
外婆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过来,眯起眼瞧了她俩半天,“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嘛呢?”
旋菱安抚地顺着猫毛,“外——咳咳!外婆。”
“刚不小心绊到公主了。”
刚说完,怀里的公主“唰”地窜走了。旋菱顺势搂住外婆,拿出一贯撒娇的语气,“好饿啊外婆。”
“饿了才知道回来?”老太太斜眼瞥了她一眼,“冰箱还有中午包的饺子……”
“耶~”
旋菱跟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飞奔到冰箱旁。
老太太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不像话。”
夜晚。
旋菱坐在床边,小心掀起右手的袖子,左手拿起药膏不太灵活地涂在伤口处。
白色药膏歪歪扭扭涂在胳膊上,她疼得吸气,眼皮都睁不开。
“咔哒。”
门突然被打开。
旋菱吓得跳起来,刚涂完药膏的胳膊随着动作碰到一旁的桌角,瞬间痛感从大脑皮层穿过身体到脚尖,痛得她弯下腰,顾不得藏药膏。
“又打架了?”老太太话语间有责怪,手却已经扶着她的胳膊。
她垂下头,心虚地低低应了声“嗯”。
“我看看。”老太太说话硬邦邦的,手中的动作却温柔。
“除了胳膊还有哪里?”
旋菱一言不发。
“不说话,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几乎是瞬间,她答:“背。”
低到尾音几乎无声。
外婆的手被外公保养得很好,后来外公去世,就变得粗糙了。
“疼。”旋菱撒娇轻哼。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