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女祭山神

“阿姐。”

少年的声音清越，将女子的目光拉回。

“事情办好了？他那边稳妥了？”女子问道，她将面纱放下，遮挡住面纱后的神情。

“嗯。”少年应了声，虽然隔着面纱但他也能猜到女子那副淡漠的表情。

“走，跟着，我们出去看看。”

“不在这儿看？我们在这儿不也……”少年还想说，却见女子已经向门外走去，赶忙跟上。两人眼看着就要出了酒肆的门，却迎面撞上两个男子。

一个红衣猎猎，一个白衣清逸，两人神容皆不寻常。

就在女子与白衣男子擦肩而过之际。

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像冰冷而又缠人的吸血藤，箍得极紧，贪恋地汲取着她腕上的温暖。

女子的脚步因着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语，也不动，更没有立刻挣开他的手，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反倒是一旁的少年目露凶光。

“公子这是干什么？”少年的眸子微微眯起，淡淡的杀意翻涌，手已经不知不觉按在了佩剑上。

“姑娘给我的感觉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男子说着，目光深深似要透穿她未取下的面纱：“她是我的妻，我们在江南走散，我天南海北地寻了她半年却一直无果。”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少年出声，悍然打断男子的话，同时他欲伸手将男子的手拂落，却不曾想被男子轻轻巧巧躲了过去。

下一瞬，男人闪电般出手，他的指节修长，指骨分明，轮廓优美得不似武人的手，却充满不容抗拒的力度。

就是这样一双手轻轻地挑起女子的面纱。

随着面纱的挑起，男子不由屏住了呼吸，一颗心跳砰砰地跳动了起来，越跳越急，仿佛有马在他心中惊蹄抛蹶，踏乱了一颗心。而下一秒，那马仿佛突然被缰绳勒住。

那不是他那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容颜。

她不是她！

那面纱下女子原本绝俏的容颜一改，变成了一张甚至有些不堪入目的黄脸。

女子的眉梢本就蔫不拉搭，此刻又低垂着眉眼，更显得毫无神采，十分丧气。这样的容貌便是放在大街上，十个人看到了九个人都不愿看，还有一个看了也要皱眉掉头。

而那一双眼更是茫然，胆怯。

男子挑起面纱的手僵住，渐握成拳，最后随着面纱重重落下。

明明茶馆上的惊鸿一瞥，她不是这般模样，是他看错了，还是……

眼见男子目色渐冷，少年不由好奇地往面纱里瞥了一眼。这一瞥，饶是少年也是一愣，一愣后他迅速反映过来，心中啧啧称奇。

就在刚刚酒楼那一眨眼的功夫，她竟已经完全换了一张脸。她真是把那位的易容术学得炉火纯青，用得妙绝，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换了张□□。改日，他也要好好学学这易容术。

男子的眼底再次覆上千年的霜雪，他面色沉冷，神容间莫名有些憔悴与疲惫。

红衣男子歉意地冲着少年和女子笑了一下，侧身在他耳畔低声道，“裴蕴，赵挽缨……她不会在这。宋璟还在等我们，该走了。”

“既然阁下认错人了，那我和阿姐便先行一步了。”少年说罢，女子已经抬脚出了酒肆。

这一场闹剧，从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两人出了酒肆，再看那天色竟已经暗了大半，只有远天处残余一丝彤红的余光，挣扎不愿落下。

祭台四周燃起明火，暗红的光影在渐沉的夜幕中缭乱，也正是这时乐声骤然停下，一阵清脆的摇铃声响起。

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遥遥望向那一手执摇铃，一手执一碗乌血的大巫。那大巫身着百禽羽密缝而成的祝神衣，头戴公耗牛角，他鼻似鹰勾，一道道皱纹沿着苍老的面颊向下延伸，勾勒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一步步，极缓地登上祭台，走向那用牲血画满古怪符文的台中。他一面走，一面用古语吟诵着晦涩的咒语，他的嗓音污浊而嘶哑。

就在那大巫走至那台中时，他忽然驻足，停止了吟诵，面向那骖鸿茹血的残阳张开了双臂。此时，一阵风起，吹得他一身的百禽羽上下拂动，手中的摇铃叮铃作响。

“演得倒和真的似的。”

少年嘀咕了一声，就在他嘀咕间，那大巫突然抬手将粗瓷碗装的乌血递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少年顿时瞪大了眼，他只见那大巫将那粗瓷碗一摔，一声穿云裂石的惊响后，那大巫突然高声呵一声，“天惶惶，地惶惶，成兮，成兮，请神来兮！将人带上来——”

话落的刹那，两个小巫强押着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踏上高台。那女子头戴金冠，身着嫁衣，肩披霞帔，颈套天官锁，胸挂照妖镜。

在她被押上高台的那一刹，天边残阳的最后一缕血红光芒终于落下。

“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