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
那时的她也没有死亡的概念,身边服侍的宫人对于她来说只能算是物件,既然是物件,还存在生与死的概念吗?
原本齐揽玥口中的齐抚琴与其他消散的物件一般,本不会被她在意。
但恰好齐抚琴的死让她母亲发觉了她的所作所为,把她做过的事捅到了明面上。
不仅给她敲了回醒钟,还得以让她长姐将她带离后宫,受得正常皇女的教导,这件事才能留在她的记忆里。
再说她做过的这些事,放在一个帝王身上都是为人所不容的污点,自然让赵景程记得分明。
她抬头望天,雪又下了起来,冰冷柔软的雪花叠积在她的肩头,让她偶感沉重。
赵景程记起齐扶琴的死亡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在那两名太监死后一年,齐抚琴替补进了她所在的常清殿。
岁暮天寒,寒蝉凄切。
她身上裹着黑裘,站在白鹭池建起的石桥上,身旁候着四五名宫人。
天气已经完全寒冷了下来,站在外头,鼻尖都能被冻的发红,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中生成白色的雾。
她看着池面起了一层浅薄又透明的冰,转头向一旁的宫人问道:“昨日有宫人与我讲过,北地的奉琼小国常年有雪,寒风一过,冰河湖水便能一夜冰封。
那奉琼国的小民到了冬日无田可耕,整日无事可干,见山河冰封,便编出了一种名为“冰戏”的游戏,供以玩乐。
这种游戏的乐趣似乎就是将人放置在冰面上,让其行走或舞动,有这回事么?”
见她说完话后停顿了片刻,站在她周边的宫人阿喜怯着嗓音回道:“昨日是有宫人对殿下说过这样的话。”
阿喜并不敢多答几句,生怕无故惹祸上身。
宫里的太监基本都知道常清殿的事,调派他们过来的老太监好心的提点过他们,照顾这位皇女,不用做些阿谀奉承之事。
这位皇女并不理会这些人情世故,也不会体谅他们这些下人。所以最好有问就答,有事就做。
要是说了多余的话,做了多余的事,让这位皇女厌烦了,小命才会…
通过老太监的指点,他谨遵着这位二皇女的忌讳。
想到这里,阿喜回答完话后,便没有再做言语,在一旁静听着赵景程的呼吸声,心也随之一上一下,剧烈的跳动。
他是昨天刚来的常清殿,当时他对于大太监的叮嘱,是半信半疑。
宫内的事阿喜早就有所耳闻,但他心存侥幸。
说不定死的那些人趁着皇女年龄小糊弄了这位殿下,才惹事丧命的呢…
能在皇女身边办事,而且照顾的这个皇女年龄还尚浅,只要他踏踏实实的干个几年,让皇女用的顺心了,以后的日子何愁不好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喜半是忐忑半是激动的进了常清殿。
可进了常清殿后,来往宫人脸上的灰暗之色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受。
宫人们见到了他面上不慎透露出的窃喜时,没有像其他宫殿的人一样,教训他眼高手低。
只是很是可怜的看了他一眼,再无他话。
看着来往的宫人脸上死气沉沉的神色,阿喜的心情开始起伏不定。
这样的态度,这实在令人好奇。
此时殿内传出一股怪异的气味。
阿喜正想问些什么,从殿内拖出来的红色肉泥一瞬间堵住了他的嘴。
殿外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皆是一片银装素裹,鲜红的肉泥在这片茫茫的白色之中格外显眼。
他随着前人的脚步跟进殿内,伴随着细微的人声,映入他眼中的是更大一片的赤色。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阿喜胃部的吃食隐隐有翻腾向上的趋势,他用力吞了口唾沫,继续跟着前人的步子往前迈。
殿内的话语声落在耳中逐渐清晰,这位皇女口中昨日为她讲述奉琼国的宫人,正说到奉琼国的风雪…
阿喜看到一袭玄衣的皇女用一双极其冷漠,极其专注的眼神看着那名讲话的宫人。
等宫人说完,稚嫩的皇女语气冷淡地问了一句:“还有吗?”
殿内并没有燃炭火,透着阴寒之气。等阿喜稍微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后,才看出那名宫人透着湿意的冬衣与发髻。
对于赵景程的问题,那名宫人的回答接近失声:“…禀告殿下,小人…没…没有了。”
“看来你也不像地上那些人口中般博学多识啊。”声音是超乎同龄人的冷漠。
赵景程站了起来,走向了大殿的另一侧,随着身侧宫人手中提灯的光亮,周边的景象逐渐能清晰映入眼中。
这时阿喜才发现,此处大殿内,还饲养着一些猪羊。
赵景程缓缓走向关押着这些猪羊的铁笼处,指着锁在铁笼内的猪羊对宫人问道:“你说奉琼国猛兽颇丰,比起这两物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