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冲喜
昏沉沉的烛火将殿内的人影拉长,顺着摇晃的灯芯,女人头挽精巧小螺髻,发间缀着一支白玉珠钗,一身白烟紫锈游鳞罗裙逶迤拖地,神情黯然正跪坐在地上。
“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大...”,男人说到这将长剑落在女人肩头。
剑身闪着凛冽的寒光,女人眼神微诧,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抬眸迎上一张大红喜字,刺痛了双眼。明黄的衣袍折射出璀璨的光华,将整个冰凉的宫殿照耀得熠熠生辉。
逆着光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他淡漠的眸光,没有半点温馨回旋。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荣登大典,纳取新后。
“既是大喜临头”,女人掩下眼底的落寞,忽然起身,把手里的酒水泼到男人身上,那颗疼痛的心脏早已因麻木再无丝毫感觉,盈盈泪光被硬生生逼回,心头只剩了一腔苦涩,心死般淡声道,“那就各自飞吧!”
男人的眸色似有波动,不过片刻又恢复平静。
“你终于还是露出了本性”,女人苍白着脸干笑,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阿爹因他死在这场争斗里,她呕心沥血为他极尽筹谋,这颗棋子终是,没有一点用了。
可她不该是他的阻碍,也不该是这般凄惨悲恸的命运!
不等剑落下,她直直朝剑撞过去。冕冠下的垂旒碰撞发出声声低鸣,如泣如诉,男人错愕地看着被剑贯穿的女人,瞳孔收缩成一个黑点。
“要走也只能由我选择,可你,必须承受业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心爱的白罗裙,绽出一朵朵血花。
鲜红的曼珠沙华馥郁馨香,浴血盛开,带着浓浓的黑气,铺面的诅咒回荡在大殿。
“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你所爱,痛苦一生!”
......
头痛欲裂,心脏绞痛。
许婉揉着脑袋坐起身,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痕,梦中的画面一帧一帧放映,最终停在了阿爹葬身火海的那一刻:阿爹穿着最爱的朝服,倒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任凭她哭得撕心裂肺,没有丝毫回应。
阿爹最疼她了,可看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为了她连倒向新帝的阵营都妥协了,这次怎么不说话了呢?
咆哮,嘶喊,抓狂,她要阿爹啊!
捂着心口大声干呕一阵,她擦了擦唇角,这才缓了过来。
‘噗通’一声后仰倚靠在墙壁上,一股凉意顺着后背蔓延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神情漠然地环顾四周阴暗潮湿,冷风顺着墙缝呼呼吹进来,裹了裹薄衫。
她重生了。
大礼国连年征战,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皇帝年迈无法处理朝政,社稷动荡不安,最终引发五子夺嫡,手足残杀夺位逼宫。
雍王萧桓未雨绸缪,明暗匍匐靠着精妙绝伦好手段,赢得最终夺得胜利,手刃亲胞血溅当场,气得老父皇当即咽了气。
为了巩固帝位,新帝以谋反罪诛杀丞相,灭其满门。而那丞相庶女许婉没能幸免于难,真心错付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昔日月下倾心共许白头的誓言喂了狗。
想到此处她银牙咬得咯吱作响,明眸幽暗,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你个贱胚子,竟然没有死,既然醒了还不给我起来!”
入目一双雪灰锻锈墨兰锦鞋,视线上移瞧见丞相夫人身着大红织锦长袍立在她面前,尖酸的话语不堪入目,眼看着手里的棍棒朝她打来。
许婉抬手夺过棍棒,眼睛直勾勾发着绿光,一副吃人的表情。
丞相夫人惊出一身冷汗,后退两步。心下不由地吃惊起来,平日里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庶女,怎的今日换了一个人:“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许婉眉心紧锁,提着棍子紧逼上前两步,做势就要打下来。
“你敢打我?”丞相夫人嘴是硬的心却是怕的,瞪着眼睛轻嗤道,“你个小贱人仗着你阿爹宠你,若不是想着你替嫋嫋嫁给顾家那个病秧子冲喜,还有点用,早便将你打死了!”
出生之前曾有人给她算过一卦,时运不顺。自从身为庶女出生以来,先是克死了出身寒微的亲娘,后有下人欺凌主母虐待,吃不上饭偷偷捧着阿娘留下的祖传川菜食谱,练了一身厨艺。
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个丞相嫡女嫋嫋,平日里为了阿爹的颜面,一直忍气吞声。
“闭嘴!”许婉提着棒子勾住她下巴,狞笑一声,“平日里你欺辱我也便罢了,如今竟还想着替你那宝贝女儿筹谋。”
“你!”丞相夫人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顾家原是朝廷勋贵人人攀附,如今家境没落住进了贫瘠的秀水村,顾家三郎得了痨病时日无多。凭什么嫡女便金尊玉贵,而她却要替嫁给个短命鬼。
她的命不是命,日子不是日子吗?
良久的寂静,许婉突然收回棍棒,随手扔向地上的锦鞋,移步走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