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变悄然间
架上绑着一个人,衣裳齐整,面皮白净,冠发俱在,只是脖颈后面有一道深深的红印。
见人来,刑架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终究是没有睁开。
男子也不瞧他,坐在随从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只抬了抬手,属下石樾提起一桶滚水,径直从那人头顶淋下。
方才还在装晕的男人,身体条件反射一缩,皮肤瞬间就被烫起了泡,脸通红,热气还在不断地从他全身各处散发出来。
男子抬头:“蔡大人,您醒了。”
蔡升整个人活像被烫熟的老鼠,皱皱巴巴的。
他才得了恩旨,风风光光敲锣打鼓地坐在返乡祭祖的轿子里,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美姬呢,就被人打晕套了麻袋带到这。
闻了一天一夜腐败阴森的气味,时不时还有不知名的东西从他脚背上爬来爬去的,他都快疯了。
再加上一直不吃不喝被绑在刑架上,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好容易看见一点光亮,又立马被人泼了滚水,整个人将近被烫熟,就差一命呜呼了。
他一个从二品的朝廷大员,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这一刻气得他丢掉为官多年的世故,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万句污言秽语,开口就想骂人,没想到一抬头,看见的却是萧祁钰。
得,碰上硬茬了,这可是位不好惹的主,别看从来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也都有礼有节,可放眼本朝,哪个敢得罪他?
并非忌惮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皇后幺子,储君唯一的胞弟,又有舅父明国将军亲授武艺,回回出征都带他在身边,战功都是实打实的。
这年头,长安城城楼上随便扔个棒槌下来,都能砸着七八个朝廷要员,五六个都是世家大族,谁还没点后台了,能力出众者更是云集,可眼前这一位,算是身份与能力兼得,而且都是顶级配置,委实令人望尘莫及,实在算是本朝除了太子之外,最会投胎的人了。
蔡升到嘴的话转了一圈,最终只能自认倒霉,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非但如此,还要忍着全身火灼般的疼,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赔笑脸:“不知六殿下拘,啊不,请下官到此,是有何吩咐?”
萧祁钰对蔡升呲牙咧嘴的笑无动于衷,单刀直入:“蔡大人,南境平叛一战,军队粮草紧缺,延迟了一月都未曾补齐,前线将士饿死者有多少,您身为户部侍郎,总不至于一点都不知道吧?”
闻言,蔡升顿时起了一身冷汗,果然是因为这事,他昨日被抓,很是暴躁了一阵,冷静下来脑子里转了一圈,心里也就有了底。
可这事儿的处理结果,是眼前这人的亲爹,也就是元熙帝亲自拍板的,个中阴私,凭他多年为官的经验,他相信元熙帝一清二楚,只是涉案官员太多,拔起萝卜连着泥,元熙帝不愿深究罢了。
这才过了多久,他一个皇帝,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他琢磨着,这事儿啊,没准儿就是底下人看不过横插一刀罢了,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他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盘算着待绑他的人来,他吓唬吓唬,说不定怎么把他绑来的,就怎么把他送回去了。
可蔡升没想到,抓他的是大理寺的人,更没想到的是,审他的人是萧祁钰。
可为今之计,只能先抵死不承认,走一步看一步了,蔡升梗着脖子:“回殿下,这件事情圣上早已有了决断,况且罪犯已经伏法,六殿下今日拘我至此,难道是打算滥用职权吗?”
萧祁钰开口:“不错,本官近日得闲,是想重审旧案,不知蔡大人意下如何?”
蔡升欲哭无泪,明明他从前在宫中也与这位祖宗打过交道,实在不像是多管闲事之人,也不像其他皇室子弟那般飞扬跋扈,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还偏偏叫他给撞上了呢?
蔡升决定给自己壮壮胆,他咬牙切齿道:“六殿下,您以为您是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本朝还从未有过无缘无故就拘捕朝廷命官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