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做客
府”几个字,心想竟然路过了东府,这不是快到家了吗?
正犹疑着要不要跟太子禀报,容她下车回家瞧瞧,远远地却看见了贾珍和她哥哥薛蟠,二人摇摇晃晃地不知从何处喝完酒回来。
想到今日在殿中的窘境,宝钗不免心生怨念,于是向太子请求下车,誓要将薛蟠数落一通。
太子和周裴便坐在车上等她,周裴本欲坐在车上偷听,想了想又伸手关上纱窗。
宝钗一下车便向二人喊道,“哥哥这是哪里回来?”
贾珍见她来者不善,招呼一声便进府回避,薛蟠上前道,“你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怎么不见莺儿?”
宝钗无心与他寒暄,开口便斥责道,“为着你犯下的事,我今日险些遭人算计了去,你倒好,斗鸡走马花天酒地无所不为,既不经营家中买卖,也不知在家侍奉母亲,谁家的兄长像你这般不成器?”
薛蟠自知理亏,又见马车华贵,不是常人可乘之物,气急败坏地嘲讽道,“你如今攀上了高枝,到我跟前充贵人来了,横竖亲戚家你也看不上眼了,今日就别回家来了,免得母亲又念叨。”
说罢,大手一挥,一并踏进了宁国府的大门。
宝钗有气无处撒,又不愿踏入宁国府的污浊之地,便又赌气回了马车,一坐下忽然意识到小不忍则乱大谋,那贾珍见她从马车上下来,不知会有何想,若是他编造了流言蜚语可如何是好?
周裴和太子见她面有不忿,皆不招惹她,车夫继续赶路,不在话下。
周裴的府邸在城东,雕梁画栋清雅不凡,太子显然是周府常客,小厮和丫头牵马的牵马,上茶的上茶,井井有条。
一入后院,满目皆是金黄花蕊和碧绿根茎,连阳光都泛着黄澄澄的明亮之色,太子拍手称快,无拘无束地在花丛中游走流连。
宝钗却无心赏花,在花园外侧彳亍,牵挂着一堆烦心事,满园金菊未曾入她的眼,周裴忽然走近了问她,“你好像不喜欢菊花?”
宝钗摇头笑,“倒也不是,此花开尽更无花,只是觉得菊花隐隐象征着孤寂。”
午后日光下,周裴的眼底像是聚起一团无垠的星河,他眉眼含笑,软语绵绵道,“那你喜欢什么花?来日我为你种下。”
刹那间,他眼底的星河宛若坠入宝钗心海,激起无数暗流与波涛,原本的孤帆远影,此刻却有成双成对的海鸥翩翩飞过。
宝钗别过脸沉吟道,“我喜欢牡丹。”
太子酒性大发,周裴和宝钗便坐在亭中陪他喝酒,觥筹交错间,太子举杯劝宝钗,“你也不要为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生气,正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他天性难改,你置气又有何用?父母兄弟,陪伴皆有时,你只顾好自己便是。”
宝钗寻思着这话太过无情,一想他毕竟出自帝王家,便也不甚奇怪了。
宝钗敬他二位,“今日我们且做一回陶渊明。”
太子和周裴痛快畅饮,宝钗不胜酒力,不多时便醉倒在桌边,恍惚中听到周裴唤来小丫头搀扶她回客房,倒头睡去,万事皆空。
一觉醒来天已黑透,宝钗只觉头痛欲裂,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中猛地一慌。
这时有小丫头进来掌灯,问道,“薛姑娘醒了?”
宝钗方想起这是在周裴家中,松了口气,又问小丫头,“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便听周裴在外边隔着窗说,“宝钗,殿下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宫,你今日且在我府上歇上一晚,明日有小厮送你去尚书院。”
宝钗下床问他,“那你呢?”
周裴在窗外低语道,“我送过殿下,就去官舍过夜,今晚不回来。”
宝钗垂眉一笑,尚书院女官留宿龙禁尉家中,传出去不免有失体统,但若周裴本人不在家中,便又少了许多闲话。
“周裴,多谢了。”
周裴心照不宣地笑道,“你好生歇息吧。”
周府的厨房给宝钗备了醒酒汤和晚餐,宝钗匆匆吃了几口,至晚间,忽然下起雨来,秋意瑟瑟。
由于傍晚时已经睡足了觉,宝钗躺在床上自是了无睡意,一会儿想着周裴在官舍是否睡得习惯,一会儿又记挂莺儿是否在尚书院挂念,辗转反侧,好不容易陷入半梦半醒之中,又不自觉想起从前在宋词中读到的闺中思妇,朦胧中嘲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