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雪寂

刻的心境。

当初她奉旨入京的那一天，却是雪后初晴，天空湛蓝如洗，是澄明的。

她驭着自己的爱骑，赶了两个月的路途，穿林踏水，千里迢迢来到这座深似海、寒如冰的皇城，权利争战最甚的漩涡，错综复杂的修罗场，到处都藏着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

顾玖月多次跟随父亲上阵杀敌，知道战争的惨烈，孰不知这座皇城里的厮杀有过之而不及。

皇帝赐婚的圣旨毫无预兆地到达了境南，她骂骂咧咧了好几天，皇城女儿家的婚事向来自己做不得主，家族地位越显的越是身不由己，自是要为了利益和荣耀牺牲的，嫁给钟意之人可能比投个好胎还难。

天子脚下的姑娘未能幸免实属正常，顾玖月想着自己在天高皇帝远的境南会跟她们不一样，总以为她的婚事可以随心，却也成了妄想。

顾玖月不愿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喜欢这里的一切，日月星辰，山川湖草，可龙椅上的那位是一国之君，众生命运皆握在他手。

若她不嫁给皇帝为其选的夫婿，那便是抗旨不遵，触怒龙顾，连累的是整个顾家。

父亲手握重兵，军权令皇室忌惮，正好给了皇帝开罪顾家的理由。

顾玖月的性子确实娇纵了些，但绝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自私之人，所以她选择坦然接受这段姻缘，嫁给了三皇子，如今的陛下燕云锦。

他相貌生得极好，当年乞巧灯会的初见，让她一眼误了终生。

人山人海的长街，我的眼里只有你，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最先赶来的是燕楚明，所谓倾盖如故，奈何缘浅，他声音颤抖：“玖月，别做傻事，快下来！”

顾玖月绝望道：“燕楚明，我想回家……”

他毫不迟疑地答应：“好，你下来，我带你回家。”

一滴灼热的泪自眸中滚落，顾玖月哽咽道：“可我早就没有家了！”

燕云锦，她的夫君，终于来了。

男人的语气带着不耐烦，眼里露出厌恶，“你要做什么？”

顾玖月的足跟已经悬空，眼泪克制不住地往下落，模糊了视线，“燕云锦，你知道什么是情有独钟吗？我甘愿为了你孤身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城里如履薄冰，跟那些阻你路的人斗智斗勇，甚至赔上了整个顾家，没有他们的浴血沙场，何来你今日荣光！”

她的声音越发凄厉：“我倾尽所有，做了那么多违心后悔的事，成了一个不孝不义之人，只为助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至极！你根本不值得！”

是啊，一开始就是利用。

燕云锦的生母身份卑贱，皇帝一直不待见他，因为所有人的忽视，得以让他在最后一击即胜。

燕云锦对顾玖月千般万般的好，只是想让她的父兄为其征战卖命，待他君临天下，坐拥万里江山，顾家已相继战死沙场，独剩她一人，如今她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顾玖月悲泣发笑，笑得痛不欲生：“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说完这些话，纵有不甘，也该放下了。

十年的光阴错付，换来了绵绵无期的恨，何其可悲！

她万念俱灰：“燕云锦，你可还记得……我曾站在这里……与你说过的话吗？你若负了我，我便从朱雀楼跳下去，今日便是你我的报应！”

顾玖月决然地向后倒去，燕楚明迅速扑向她，拉住她的衣袖，想要救下她，伴随着一声吼叫：“不要！”

顾玖月的这身衣服已经破旧，无法承住她的重量，轻薄的丝绸发出撕裂的声响，仿佛撕碎了燕楚明的整颗心，男人惊愕的眼神预示着他即将崩溃。

顾玖月努力对他绽开一个笑颜，“再见了，燕楚明，我回家了……”

就差一点点，男人的手与她的指尖擦过。

燕云锦的身体一震，脸上终于有了惊心动魄的表情。

当顾玖月知晓皇帝为了巩固帝位，拉拢世族，另立皇后，她便决定不要悄无声息地死在冷宫里，她要轰轰烈烈地离开，她要让整个大燕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恩将仇报，逼死了他的发妻，成为史书上永远抹不去的一笔。

顾玖月的身躯狠狠坠地，鲜血充盈了五官，天上飘起了雪花，轻悠悠地落在她的脸上，粉身碎骨的巨痛还来不及感受，便断了气。

韶华谢后，一场山雪永寂……

燕楚明飞奔到她的身边，见她躺在血泊里，没了生机，失声痛哭。

这个世上唯一还念着她、在乎她的人。

顾玖月曾悔恨，是她没有擦亮眼睛，做错了选择，且执迷不悟，她多想从头开始，弥补所有的亏欠与遗憾。

当年顾玖月在狼群中救下他，这个少年便把这份喜欢深深地藏进心里，默默守护着她。

燕楚明知道了皇帝的赐婚，伤心不已，可当他在皇城再见到顾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