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乌云连珠
僧会唱经飞铙做道场的时候,不是说好守菩萨戒就行了么!再说了我儿子都十二岁了,你们今天才知道?我佛慈悲,有人伤着了,见死不救么!”慧徇道:“师哥,别怪他们,都是为了保全寺里。晁氏兄弟已被收押了,我们装作你们没到过这里,去吧。”
大门关上,晁醒再挨不住一头昏死过去。
乔老酒道:“阉狗好毒,陕刀门已然投靠!”闻人悯人叹气:“陕刀门有钱,看样领头的有个人很贪,慈恩寺多田多产,他们肯定要撇清关系。”乔老酒道:“我们人困马乏,最紧要的是落脚养伤……”正说着,只见一路彩色车骑大包小包迤逦而来。谢若悬打马上前,领头的女子一身彩裙,头戴金冠,辫子上缀满了五色彩石。他们用藏语说了几句,女子便换了清晰的汉音:“不妨,我们是过路牧人,先看看病人。”她跳下和谢若悬一起过来。近了才看清,她身材修长,肤如熟铜闪光,牙齿很白,瞳仁色浅、大而明亮,真是一个美人。“流血太多了,这个给他吃下去,性命无忧。”女子掏出一把药丸,鲜红可爱如同樱桃。一粒示意喂晁醒吃下,正当众人以为要分给其他人时,不想她一个一个喂在马的嘴里——冲阵时马大都受了刀兵火燎。牧人往寺里送完酥油便继续往南走了,晁醒渐渐清醒过来,低头查看,伤口已然愈合。众人赞叹不已,闻人悯人道:“早知此药如此神效,给了马真有些浪费,此去昆仑路途艰险,倒不如留备后患。”慧生大师眼睛望着牧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真是醍醐蒙顶的,我不如她。”(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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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晨雾翻着白堆在溪面上,木桩冷而湿滑。绊马索一触,绳网齐发,一阵暴烈的马嘶和挣扎,黑马落入了陷阱,□□正巧卡在去势木的缝里,卵囊被长长地扯得几乎透明。黑马跳了几下也不敢动了,它聪明地明白了如果再跳下去是什么结果。
“真漂亮啊,我以前还没见过儿马呢。”戈舒夜眼睛反射着鬃毛鸦翅一样的光,黑马睁着恐惧的眼睛想要后退,又负痛不敢动。
“要是真骟了,就长不了这么好看了。”沈芸说,似有叹息之意。
戈舒夜看了一会儿:“算了。总会有马的。”她挥剑一斫,绳索崩断,木缝劈裂。黑马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走吧”戈舒夜挥挥手——不想凶兽狼胆,这马没有调头就跑,反抬步上前、刨土点头,戈舒夜吃惊后跃,她头上明光一闪,马受惊激跳!
千钧一发,沈芸奋前舒臂,掰住她肩膀将她捞回来。两人后退之势重,沈芸咣地仰面倒地,戈舒夜摔在沈芸身上。
野马逡巡几圈,背对太阳升起处,跑了。后面是刚刚冲过来的莫愁,鞋上还有晨霜,她大呼可惜:“到底还是套不住。”跟着赶来的杨昶不言语,脸色阴沉。(杨昶怀疑沈芸)返程时他故意落在后面,侧头对沈芸:“为什么由着大小姐胡闹?”
沈芸歉意笑笑,神色淡然:“闵兄的伤还得得些日子;就算套着了,没有野马能压一天就上路的,离九月初五还有日子,赶得上。”等在门口的莫问、莫忘招手:“太好了,牧人马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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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
“大小姐,你不该太过相信一个外人。——还有,你今日的言行,实在于礼不合。”我回想泥围子柿子树下杨昶的说话,西陲天上的月和星都很亮,风也很冷。
“外人?谁是外人?”杨昶露出了一个非常吃惊的眼神,就像说:你冒冒失失的什么都不懂么?他转身走了。
风的方向变了,我转过头。“看在我是为你说话的份上,别说是我的不是,行吗?”
沈芸提着灯笼,笑了笑:“莫妹妹向我要一朵喇叭花。”他顿了顿,“那匹马真漂亮,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感觉有一些绝望地泄气,闭上眼睛,《女论语》我总是记不住,但大约记得幸福的案例,无不是三从四德举案齐眉,忍辱负重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不好,是吧?”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也许并不是不好。”我抬头看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起个名字。”他笑,眼睛皱起来。
我抬头想想:“又没有套住——不外就叫白蹄乌。”
天上的星星很亮,三颗星星串成一排。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乌云连珠。”
“黑云压城城欲摧。”他摇头,岔开了话题:“杨兄,他对你很好啊。”
我从鼻子哼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好到可以称兄道弟了。”
他突然地说:“你不是真的不欢喜他,你只是在恼他罢了。”
“为什么?”我的眼神不甘。
沈芸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大哭大闹的小孩儿,带着一种温和的嘲笑,像是看穿了秋水:“当一个人或事对你来说不再重要,你就会原谅他;而你永远不能原谅的,只有……”
“没什么。我希望我的胸膛永远空荡,这样我就能完成我要做的事而无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