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松鼠还是鳄鱼
“上课了,高加索的数学课。”
周末把下巴抵在伏在桌面的手腕处,支起乱蓬蓬的脑袋歪向左边,眼睛勉强撕开一条缝盯着那只打扰她冬眠的罪魁祸“手”。
手的主人正舒适地斜靠在他右侧墙壁和后方突出的半截水泥柱形成的黄金夹角内,手肘撑在一侧的书桌上,一只手捏着杯快要见底的豆浆,另一只则掀起女生用来封印困意的甩帽,并不打算放下。
周末不由联想到前两天,她在《当代歌坛》尾页情感小测试下面看到的搞笑漫画。
类似于“你自以为迎着微风踩着单车便是日漫里走出的清新少女模样,而实际上路过商场的落地窗,你一扭头就会被镜中一头发被吹成半屏山的疯婆子惊悚到”,又或者“你自以为满脸无辜加纯真地从低角度仰头瞧着你的心上人,然而从高处俯视的男神,他只会欣赏到你翻着白眼且扭曲着的大脸盘子”……
于是垂死梦中惊坐起的周末,一把扯过帽子扭过身背对着陆放,猫洗脸般胡乱搓了两下,既要争取擦掉眼角一些有的没的,又要保证身体幅度不能过大,避免让身后的家伙察觉出来。
“咳,让我看看数学课本被塞到哪儿去了哈。”周末端坐了身子,开始一板一眼地扒拉着横向占据一大半桌面的书架,架子里的书排列得高低起伏,斗折蛇行,平时为了干扰前方老师的视线,关键时候妨碍自己找书……
“别瞎翻了,这儿呢。”陆放伸出两根手指推过来一本。
“这上面怎么有一圈印子,你咬它了?”周末鉴宝似的猫着背,不停戳着那圈凸起想着把它按回平整。
“昨天晚自习拿来盖泡面,忘了?”陆放终于舍得把自己从那块靠着的墙壁上扣了下来,整个人舒展开后渐渐靠近女生,像一块移动的巨型石碑。
“铃都打了多久了,还悉悉索索的!”
高加索终于出现了,他从腋下抽出本厚厚的备课簿,“啪”地往桌面一摔,尚未归置的粉笔头被冲散到四面八方,蒙圈地打着转,最后沿着坡度又都聚拢在本子周围,像是围观着一场事不关己的篝火晚会,只不过中间熊熊燃烧着的是高加索被这凌乱讲台添足了柴火的起床气。
“翻到79页,昨天还剩最后一道大题,几何证明题。在我背过身画图的这段时间,值日生要么解决这个讲台,要么我解决你。”
高加索冷冷地抛出个炸雷,还是计时的,接着食指和中指从方盒内捏出一根全新的粉笔,拇指则习惯性的掐掉一截屁股便转身开始板书。片刻死寂后,全班陷入了一片鸵鸟式埋头,并伴随着野蜂飞舞般嗡嗡作响的生态环境中。
说起高加索这名字,真是位神人想出来的名号,数学老师本名原本跟这仨字里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关联,只因他身形高大,且顶着一头入职以来就没有顺溜过的卷发(我们姑且认为他这是自来卷,毕竟他的嘴角经常性残留着隐约的胡茬,实在也不像是每隔几个月就会去理发店细致打理的模样)实在太像NBA的球星加索尔。
加之他常年冷脸,每次出现都仿佛带来一股高加索山脉上万年寒流的独特性格,于是大家背地里就这么称呼了起来,甚至有时忘记,当面问问题时还称呼一句“高老师”。
高三(27)班课间值日生的安排一向是从教室第一排座位开始,由南至北每天轮值下去,全班六十几号人,大概三个月一个轮次,接着就是老于粉墨登场毫无人性地重新排位搞得大家“妻离子散”。所以前排值日过的和接下来要轮到的同学都大致清楚今天的值日生方位,于是大家自然是把目光齐齐投向了周末的正前方——正躲在书架后面拽着邻座袖口小声哀怨的李木子身上。
周末扒开前方书架把耳朵贴在缝口便听到季木子带着哭腔的娃娃音,“怎么办呐,老师太凶了呀,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要上去打扫太丢人了嘤嘤嘤……”
好吧,最后三个字完全是周末脑补出的一番季木子雨落梨花的凄美可人模样,但赌两个麻团,豌黄馅儿的,这情况绝对属实!
眼看着高加索画开始最后的辅助线了,周末原本反穿当护袖的校服,却被后座大龙拽住拉链猛地一扯,瞬间被勒住了命运的咽喉。她气得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便要向后方投掷,结果凑到耳边的大龙倒是提供了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小建议。
“跟前面志玲妹妹说说,这次我替了,下周咱们几个的值日就拜托她了呗。”
好主意!
周末还没来得及给大龙同志无声地鼓个小掌,只见陆放的一双大长腿已经跨过她抵在桌洞处的膝盖。转身时,陆放又踢了下周末凳子下的横梁,于是本来因靠向后桌而翘起的凳子立刻带着周末“啪”地一声归位,脱离了大龙的控制。陆放倒是淡定,直直朝着讲台走了过去,一手拿着抹布擦拭台面后,又挨个捡起散落的粉笔头,扔到放杂物的铁盒内。
一时间,整个教室安静到只有粉笔起落于黑板发出的短促且刺耳的摩挲声,和粉笔接连被扔进铁盒的沉闷撞击声,就像周末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