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贫道方才掐指一算,圣人如今身子大好,每日已不必进三颗丹药了。”
圣人忙道:“依真人所见,吾每日应服几丹?”
金问仙道:“一日一丹即可。须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万事过犹不及呐!”
圣人极为信服,转头继续和郁行安说话。郁行安又略劝几句,圣人果然松口,同意赈灾。
金问仙心下得意,偷瞟郁行安,却见郁行安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金问仙脸色一僵,旋即在心中安慰自己:挣钱!挣钱要紧!
郁行安又和圣人聊了一刻钟,圣人说晴日正好,要听人作诗,葛知忠连忙命人准备仪仗,又叫上杜大夫和佘尚书,一行人去了御花园。
虽然郁行安饿着肚子,而且刚刚提到阆东佃农之事,但他仍然先随着圣人闲坐,又和杜大夫各自作诗两篇。
圣人读过,笑道:“杜爱卿,你今日作的诗不如行安啊。”
杜大夫连忙陪笑:“臣的诗作如何敢与郁翰林相比?这岂不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么?”
圣人愉悦大笑,郁行安重提佃农之事:“圣人,这佃客不入户籍,地位低贱,于国于民无利。阆东……”
杜大夫听了一会儿话音,连忙道:“郁翰林这是何意?竟要改佃农之制么?”
郁行安点头,杜大夫道:“这如何能行!”
圣人问:“哦?杜爱卿何出此言?”
杜大夫道:“那些佃客本就是贱民,一不愿辛勤劳作,二没有才华加身。世家收下他们之后,日夜督促,他们才肯挥两下锄头。郁翰林,你也是世家子,怎可为这些贱民说话?”
圣人看向郁行安,佘尚书握着河渠图纸,往后坐了坐。神仙打架,他不敢插手,万一圣人问他的意见呢?
郁行安道:“我虽为世家子,更是大裕民。我是为圣人着想,为吾国说话,吾国北有狄人,西有西丹,群敌环伺之下,必百役并作,方能凤引九雏,民康物阜……”
杜大夫强行辩了几句,但他辩不过郁行安,加之圣人偏帮,他气焰渐消,最后讪讪告退。
郁行安被圣人留下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告退。圣人让葛知忠送他,葛知忠将郁行安一路送到宫道,说道:“郁翰林受饿了,奴命人去做点心,可惜御厨手脚太慢……”
郁行安道:“劳大监费心。”
葛知忠精神一振,更是高看郁行安一分。
那些达官贵人只会拿鼻孔看他,哪怕他是圣人最看重的宦者,那些人背地里也不过一句“阉奴罢了。”
可他岂是天生的阉奴?大裕的一切皇家所用,皆从各州征收,包括宦者。他也是被捉来阉了,一路送到阆都来的。
只有郁行安,哪怕对待他们这些人,仍是谦和的。
他便多走一段路,将郁行安送到宫门,却看见郁行安的从人们站在倒塌的马车旁边,面色惶然无措。
“这是怎么了?”葛知忠上前一看,“哟,是谁刺死了郁家的马?”
郁行安的马车有两匹马,此时这两匹马都倒在血泊之中,马腹还在颤动。
乌辰抹泪道:“郎君,是杜大夫拔出佩剑,刺死了咱们家的马!他刺完马,还想刺奴和车夫,还好奴跑得快……”
葛知忠怔住,他看向郁行安。
郁行安垂下眼睫,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马,随后蹲下身,轻轻抚摸马首:“去请马医了吗?”
乌辰道:“请了,呜呜,车夫已去请了……”
葛知忠道:“郁翰林,这杜大夫……”
“我知晓。”郁行安说。
杜大夫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穆宗去世后,长公主入了宫廷,竟突发疾病,暴毙身亡,圣人悲切万分,十分善待杜大夫。
譬如今日的事,圣人虽会怒斥,再罚一些杜大夫的俸禄,却不会做出更多的惩罚。
众所周知的善待包容,才让杜大夫肆意妄为至此。
葛知忠叹息,又安慰了郁行安几句,说定会向圣人禀报,方才离开。
马医抵达时,两匹马的腹部已经不再起伏。
乌辰送走马医,回来道:“郎君,这可如何是好?府邸那么远,奴去租一辆马车可好?”
“不必了。”郁行安道,“我慢慢走回去便是,你将这两匹马好生安葬。”
乌辰应是,带人安葬马匹,郁行安带着剩下的几个从人,慢慢走在阆都的街道上。
仍旧有许多小娘子驻足看他,偶尔有花朵被扔到他面前的地上。他从这些鲜花上迈过,视线落在远方。
阆都永远喧嚣美丽,道路宽阔,车马无数,日光镀在这些人事上,如同一卷传世之画。
郁行安想到了圣人身上的丹香,扔进丹炉里的无数财帛心力。而蜜州遭遇地动的百姓,轻伤被拖成重伤,最后还可能爆发瘟疫,朝堂却已无几人关心。
阆东佃农痛哭流涕地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