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文字带来的冲击比实际场面来的更直接更激烈。
此刻,文字作为情绪的载体成功把凌蕴的绝望和悲伤传染给了梁晴远。信里提到的那些拳头像是无形中落在她胸口,一拳接着一拳,一拳比一拳用力……
渐渐地,她呼吸紧促、视线模糊,喘息着身形摇摇坠下的瞬间警察伸手扶住,才免了她和冰冷地面亲密接触。
她坐在板凳上,面容毫无血色。警察担心,问她还好吗?她像是断了电的机器,毫无反应。
就这么木了许久,机器终于通电了,双手紧攥着日记本痛哭出声,在场的所有人皆一愣。
“怪我……我本可以救她的……”她说着,哭声越放越大,警察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她头微扬,像是在证实似的又说了一次:“她向我伸手了,是我没牵。”
可她真的伸手了吗?
可能是。毕竟她来找过她,但她跟她说了下次。
也可能没有。毕竟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的心早在那些拳头中死了一遍又一遍,这一次她只是让自己的躯壳也死了而已。
人嘛,都是下意识的为所有结果找原因的生物。
就像一早去如厕,发现今天大便的颜色和昨天的不同,就断言昨日吃食些许极端,今天得好好养养一样,一个人寻短,哪怕我和他/她八竿子打不着,也会苦思冥想在他/她生前有没有做过什么伤着或对不起他/她的事儿;哪怕那就是个两人相见打招呼时摆的手,都能联想到那弧度适不适中?摆大了还是摆小了?摆大了有没有显凶?摆小了有没有显得不真诚……等等。
更何况,现在死者是她的学生,进一步说是她的朋友,出于何角度,她都定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与批判。
但事发就无力挽回,与其搁这儿懊悔,还不如做点儿实际的让她安心。
咬牙擦眼泪,转头问警察:“家暴判刑吗?”
警察显然被她这转变搞懵了,“啊?”了一声,梁晴远一字一顿又问了一次:“家暴!判刑吗?”
警察愣怔一秒抿唇点头,“要视情节轻重。”
“那就行。”
梁晴远重新燃气希望之火,冲回学校把郭琳单独叫到一间教室让她看凌蕴日记。
可能是大概猜到了日记里的内容,郭琳一开始很抗拒,可终归是女儿的,哪怕再不想看,也好奇她做此决定的原因。
翻开看完,自责像浪潮溺毙她。
她哭的撕心裂肺,一次次说对不起,一次次说我错了。
一旁的梁晴远尽管看不清她藏在渔夫帽下的脸,但也能猜出她此刻的表情。
她轻拍她的背,“凌蕴她很懂事也很有主见,思想比同龄孩子要成熟很多。
她这么做有她的原因。”
“原因就是为了让我离婚?!”她抬头,右眼全是红血丝,左眼有一大块儿血淤在瞳孔旁边的眼白上,眼眶全是清一色。
梁晴远看愣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类似的伤口还有多少?
一瞬间冷汗布满全身,打个哆嗦拧眉颤声问:“疼不疼?”
郭琳咬着下唇点头又摇头。
她苦笑着擦去眼泪,“疼又能怎样?我能离婚吗?”
她低下头,阻断梁晴远那惊愕的视线,吸吸鼻子说:“她以为我没想过离婚,但那怎么可能呢?
我这日子过的就像一只风筝似的,他先是坐着用绳子把我的脖子拴好,等兴致来了站起来放线跑一会儿,我就借他和风的力飘上了天,一会儿迎风、一会儿又逆风。他在下面看的倒自在,可我呢?飞得轻松吗?”
她摇头,“不轻松,一点都不轻松。
且不说我的脖子被拴着,我讨厌那种居无定所、变数过多的地方,那会让我没有安全感。
但挡不住他开心啊,像个青春期的孩子左跑跑右追追,累了就停下来仰头看看我那随风飘荡、萍踪浪迹的样子,咧嘴笑一笑。
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也不管我疼不疼,用蛮力拽我下来,管我的支架、骨骼、肌肤……被吹成什么样。
毕竟,无论什么事儿都以他的情绪为重。”
“可这婚是我想离就能离的么?
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就算他同意和我离婚,法院也定不会把小蕴判给我。那时候我是解脱了,而小蕴呢?”
“我跟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怎么样一个秉性。
在我看来,他就是欺软怕硬的典范,对内横的二五八万,对外就是缩头乌龟四处当孙子认爹。到时候我走了,可能前两天小蕴还好好的,但到第三第四天呢?就成他的出气筒鼻青脸肿了。
所以这婚不是我不想离,是没底气去离。
只是可惜了小蕴那孩子,从小到大没怎么感受到家庭的幸福不说,如今还为了我没了生命。
你说…你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