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冷漠又锐利
张萱琳得到了向珩欢迎,却依旧没有明说,没有说她是将咖啡馆看作她的歇息之处还是将她和向珩的相处视作歇息之处,没有说她依赖的是什么,没有说她是否得到了真正的歇息,没有说她今后是否依旧会如此行动。
话到嘴边了,她却犹豫了。
她有想前进的冲动,但更多的是希望留在原地的犹豫。
毕竟她不是向珩,她没办法一直前进,她甚至没有认定一条要走到底的道路。
前进,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一切,其实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她不如向珩勇敢,她只能去羡慕向珩可以勇往直前。
她这个曾经给了向珩灵感与动力做选择的人,不如向珩勇敢。
似乎阴差阳错得令人伤心了。
张萱琳抬眼,面前是一张挂着淡淡笑容的好看脸蛋,张萱琳回了一个笑,向珩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张萱琳忽然意识到什么——向珩没有想过要逼问她,向珩允许她的犹豫和怯懦,在向珩面前,她不勇敢也没有关系,向珩会朝她走过来。
这让张萱琳很矛盾,有一种既放松了又变得更紧张了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被妥善对待,所以懒散地想要放松。
又因为知道自己于情于理上都不可以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所以很没出息地紧张了。
她总归是要选择一个方向走去的。
张萱琳垂眸看着自己吃空了的盘子,她甚至想过让向珩给她拿一个汤匙,将盘子上的酱汁刮干净了吃。又因那样太像饿鬼而作罢,她还是希望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
蓝莓气泡水也喝完了,杯底剩几块蓝莓的残渣和一片装饰用的薄荷叶。
真正意义上的吃饱喝足。
在肚子空荡荡的时刻有人能将她填饱,若不是这段时间过度的忙碌将她的情绪磨光了,只为了吃饱这一件事,她也会感受到幸福。
张萱琳恍惚想起之前和向珩在图书馆里用功的画面,她用功,向珩安静地看书。
那种背靠背作战的感觉,似乎在此时再次能感受到。各自面对着不同的敌人,但精神上正在相互鼓励。
“我其实很不乐意麻烦别人。”张萱琳说。
向珩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我是不是太麻烦你了?”张萱琳问。
向珩依旧轻声地答:“不会,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很有乐趣的事。”向珩端详着张萱琳的神情,沉默了两分钟,才继续说,“我朝你走去的时候,我会有一种热闹的感觉,好像路旁的树都往上抽条,长成了郁郁葱葱的样子,路边的花也快速生长,迅速长出花蕾,然后盛开,满世界都变成了缤纷的。我以前不太知道有这样的事——有些时候付出不仅仅是付出,反而是一种带有收获的行为。但我现在知道了,也正在经历着。你放心,你没有麻烦我,也没有在不经意间强迫我做过什么,我在做的,只有我想去做的事。”
张萱琳点点头,又问:“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
向珩没有明确回答,只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张萱琳。
张萱琳耸肩,“好吧,我知道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最近真的太忙了,累得脑子都不怎么转了,没办法思考关于自己的事。”
向珩仍是笑,说:“不着急。”
张萱琳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向亮起来的屏幕,又拿起手机,解锁后仔细看了那条信息。
是科室的医护人员微信群里的消息,今晚上夜班的师姐发来的,“56床没了。”
56床就是张萱琳在下午参与抢救的突发心衰的老病号。
张萱琳又看了眼时间,22:15。
向珩看张萱琳突然变得有点不高兴,问她:“怎么了?”
张萱琳放下手机,说:“刚才抢救的一个老病号走了。”
“啊……”向珩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听说过的关于死亡的事例,起码有百分之九十五是从张萱琳口中获知的,且集中程度极高,全在这大半年时间里。然而向珩作为一个与医院毫无关系的饮食业从业者,听得再多也还是不能完全适应,他不具备适应的条件和要求。
张萱琳瞥了向珩一眼,说:“我没有难过,就是觉得这么熬着,慢慢地死去,很可怕。”
向珩问:“他熬了很久吗?”
“嗯,从我大学还没毕业、在医院里实习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在病床上躺着,那会儿他还有点脾气,他曾经用力地抓着病床边上的护栏要挣扎着坐起来,太过闹腾,把手上的留置针都蹭掉了,流了挺多血,被子和枕头都被染红了一块,我当时没见过那种场面,被吓得愣在了病房门口。等我规培完再回去科室里,他还躺在病床上,不过已经没有意识了,就每天翻着白眼张着嘴躺在床上,他的看护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不算尽职,平时不怎么帮他翻身,于是他就躺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