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孙挚一连五天都没有出寝殿的门了，侍从们送到嘴边的饭他也只是意思地吃几口。

“这人一躺久了，就容易积食，一积食就容易睡不好觉，这一睡不好觉吧，就容易情绪低落……”公孙挚仰面躺在已经被他睡出一个坑的床上边揉肚子边念叨。

听到这话，一直劝他出门无果的我看到了一线希望，立马跑到他跟前提议：“那我们出去逛逛？”

“我不。”

“……”

我识趣地回到桌子旁，望着满桌子的饭菜发愁——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我就会胖得亲爹都不认识了。

我啃着肘子，一脸幽怨地望着公孙挚。

其实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他。

近些天不知从哪里传出流言，说公孙挚是个昏君，整天只顾玩乐不理朝政，甚至还把江南的水灾和隔壁国家的瘟疫怪都到了他头上。

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死要面子的公孙挚？

“其实你该看开点，俗话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那什么青……”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诗你就别背了，有那功夫不如多啃块骨头。”公孙挚依旧揉着肚子望着房顶，活脱脱一副生无可恋的病患模样。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拿起了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公孙挚是在他九岁的时候，那时他随着先帝一起到森林打猎，迷路之后被几只野猪围攻。

我听到声响提着木叉赶到时，公孙挚正紧紧抱着树干不肯撒手。虽然姿势奇特，但他的脸上依旧不乏傲气，甚至最后感谢我救命之恩的话都是昂这头说的。

从我的住处离开时，他犹豫良久，才又转过身来说道：“你小小年纪身手却不错，愿意当我的近身护卫吗？”

做他的贴身护卫？那我岂不是要离开住了这么久的家、离开我相依为命的父亲了？想到这里我转身看向父亲，谁知他已经去给我收拾行李了。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就当上了公孙挚的贴身护卫。十几年来，我一直陪着他读书习武，帮助他铲除刺客，看着他从太子之位一步步登上王座，守着他一直批奏折到深夜……

他的辛勤劳苦我再清楚不过了，那些说他昏庸无能的人，简直对不起我熬过的夜！

“皇上，西域大使已经等候多时，您真的不见吗？”门外是李丞相的声音。

“你替我见吧……”

“这……”李丞相显然有些犹豫，转而又把话头指向了我，“卞姑娘，也就你和皇上亲近些了，帮老臣说说话吧。”

我叹了口气，隔着门回道：“李丞相，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皇上什么脾气，他倔起来八头驴都拉不动啊……”

外面的李丞相闭了嘴，公孙挚倒开口了：“你整天学的都是些什么破俗语！”

“学那么多诗词歌赋有什么用，不还是被人戳着鼻子骂昏君？”我反驳道。

这句话似乎又戳到了公孙挚的痛处，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不再理我。

我自知失言，于是赶紧闭上了嘴巴。

为了让公孙挚活得久一点，我决定以后还是多啃骨头少说话。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点上蜡烛，拉出一床被褥铺在公孙挚的床铺一旁，准备和衣睡下，屋顶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近公孙挚闭门不出的事情在外传开，有些刺客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借这个机会除掉他，好帮他们的主子夺取王位。

我左手摸出藏在腰后的短剑，右手护住公孙挚，静静等候着。

“哎呀你别挤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一个黑影落了下来，我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而被揭开几片瓦的屋顶上恰好一个人影匆忙逃去。

我随手将怀里的人往地上一扔，不顾她喊痛，直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自己出去吧。”

“卞陵水你太过分了，我的腰都要断了！”李素儿扶着腰冲我喊道。

一直未出声的公子挚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她接着你，你的命早没了，还轮得到腰什么事？”

“挚哥哥……”李素儿听到公子挚的声音，立马扑到了床边，“你派人牢牢把守着殿门，我实在想见你才想到这个办法的，原谅我好不好嘛？”

公子挚继续揉着肚子望天，无力道：“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休息时不喜欢身边有人。”

李素儿委屈万分，指着我控诉道：“那她呢？！”

“她……”

“我不是人！”还没等公孙挚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李小姐快回吧！”

李素儿：“……”

公子挚：“……”

这李素儿是李丞相的千金，打小便常来皇宫玩耍，与公子挚倒是相熟。

在外人看来这俩人关系甚是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