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妹面包

也不知醒来是什么时辰。乔知呈被眼皮上浓烈的光刺得一时睁不开，只感觉整个室内很是安静。

他动了动，被子的一角被压住，他于是转过了头，便看到庄曼晴的侧脸。

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睡得算很有分寸，双肘只用了床沿一点小小的空间，好像在他们之间有一条铁青的分界线，她谨慎小心，不敢逾越。

乔知呈皱起眉。

这会儿他不知道是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睡。

想了想，他还是选择让她睡。

再睡一会儿。

已经傍晚了，那刺眼的光是落日的光晕。

乔知呈看了会儿窗外，又情不自禁地偏头观察床边的脸。

病房里开着冷气，她一点汗渍也没有。光滑洁白的额头只有两缕头发搭到了上面，随着她的呼吸平稳起伏。

睡得很熟。

乔知呈突然谨慎地，一点点挪动，手伸到床头柜，轻轻拉开抽屉。

取出里面的拍立得。

他已经拍了一些，知道怎么使用。

这会儿，乔知呈的镜头对准了她。

她似乎冒着热气。不是生理上或视觉上的热，而是她的存在与这空间里任一元素都不一样。

花都是死去的，陈设亦都是无生命的。

他自己，在病床上长久地躺着，气息免不了颓然，也失去了鲜活。

但庄曼晴是热的。脸上不知在哪里蹭来了一粒泥土，颈间薄薄一层汗，睡梦中微蹙的眉心，偶尔动一动的嘴唇，都是生动的。

咔擦一声。

很快，一张照片徐徐冒出来。

乔知呈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笑。这个笑很浅，唇角几乎没动。

但却是由心的，想要笑一笑。

他收起照片和相机。

正要叫她起来，视野余光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

乔知呈转头看向窗口。

半个西瓜被挖空了肉，此刻里面填满了泥土——泥土？

乔知呈皱眉。

因为填满了泥土，所以一张宣传单似的纸页在上面插得很稳——纸页？

他眉头皱深。

乔知呈的视力极好，他微微凝神，便看清了纸页上的字。

那应该是被折叠起来后，裁取出来的两个字：康复。

像是医院某个科室的宣传科普单，字体是毫无美感的坚硬宋体字。直愣愣地插在土里望着乔知呈，让他产生了一声被命令赶紧康复的错觉。

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发出长长一声动静。

整一天，他只吃了一个鸡蛋，身体早已代谢掉，进入了空腹状态。

也就是这一声，让庄曼晴忽然抬起头来。

乔知呈迅速坐直，默了会儿，他抢先开口：“累了就回家睡。”

“乔医生，我听到有小孩在叫。”庄曼晴声音还哑哑的，带着一股糯的质感：“你听到了吗？”

“没有。”乔知呈端起水来喝：“这里不是妇产科。”

“奇怪。”正当她纳闷，乔知呈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庄曼晴一下清醒了：“原来是你肚子里的小孩！”

“……”

*

庄曼晴感觉自己着了凉，回去的路上喷嚏不停，出租车司机也嫌弃她，同时打开四面窗。

这么吹了一路的夜风，她的脑袋更昏沉了。

这一天她只喝了一袋豆浆。

进了家门，庄曼晴像颗羽毛球一样垂直栽入沙发中，筋疲力尽地闭上眼。

早上六点，浑身的酸痛把她揉醒。

没想到自己能睡到这个点，庄曼晴拍拍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窗外的人声还很稀薄，只有一些汽车、自行车在行驶。她正在集中唤醒五感，突然听见了豆腐脑的叫卖声。

早餐。

今天给乔知呈带早餐吗？

有了昨天的经历，她犹豫。可是她怕他是因为讨厌她，宁愿饿着肚子也说不吃。

想了一会儿，庄曼晴眼神豁亮。

虾籽鸡汤面是她得到过民间厨神冯英的赞赏的，如果再跳槽，她一定会把这道菜写进自己的简历中。

冰箱里恰好还有冯英上次带来的乌鸡，虾籽也是她日常的必备。

庄曼晴来了精神，挽起袖子进厨房。

熬汤费时，面出锅已经快九点钟。

她和乔知呈的对话框时隔十天终于有了新对话，是她自信满满的早餐预告。

【乔医生，你知道一个小时后会发生什么吗？一个小时后，你会吃到我独家秘方的虾籽鸡汤面！】

庄曼晴把碗裹上层层保鲜膜，又放入保鲜袋，马不停蹄地往医院里赶。

九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