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亏欠的话
车子在CBD大楼内部路环绕一圈,便汇入了主路。
下班高峰期的 CBD附近一向拥堵。没了速度,车内便沉寂得连呼吸声都刺耳。
庄曼晴很久没有坐上这个副驾了,以前的红色内饰不知何时换成了白色,褪去了活力张扬,豪华与典雅水落石出。
她紧闭膝盖,这个肢体语言是紧张。
犹豫再三,她还是那个最耐不住性子的人。庄曼晴转过脸,开口:“乔——”
“我没被绑架。”乔知呈说。
庄曼晴愣了下。她舔舔唇:“我知道。但是你——”
“我后悔了。”乔知呈转头看她一眼:“我可以后悔吗?”
她纳闷了:“可——是可以,但你是不是——”
“没喝酒。”乔知呈再次掐断她,指尖轻点方向盘:“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庄曼晴放弃了。
她身子侧了一个小角度,无语地看着他。
她从来不是个明察秋毫的人,就像现在,一点微弱的橘光透过挡风玻璃,在乔知呈脸上描绘出障眼法般的朦胧。她只觉得刺眼。却没在他三次异常的打断里,看出他藏在眼底罕见的紧张。
“就算是喝了酒,我说的话也算数。”乔知呈莫名延伸这个话题。
“酒精的作用是压抑大脑的自制力,所以喝醉并不会让人做出他不会做的事,而是他不加掩饰的真实状态。”
一个话不多的人突然变得话多,庄曼晴这一点还是看了出来。
但她想不出缘由。
“乔知呈。”她决心郑重其事地开口,因为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是想说,你没系安全带。”
*
之后,这位司机交代是带她去一个地方吃饭便不再开口。
三份方案的企划册就在庄曼晴包里装着,能在饭桌上谈合作也方便。她再检查一遍乔知呈的安全带状态,而后转回生疏有礼的模样:“有劳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往南山山路盘旋而上,停在一个私人承包的车位上。
庄曼晴很少往这个方向来。南山在她印象中是个当地人的旅游区,但随着市区发展已经很少有人愿意走这么长的山路,渐渐的就销声匿迹了。
好几年不见,这里竟然被僻出了一个世外园林。
庄曼晴不想显得大惊小怪,一声不吭跟着乔知呈下了车。
过马路,一条石径不起眼地开在路边。他走在前面,忽然转头:“来过吗?”
庄曼晴点头:“小时候来过。”
乔知呈的侧脸出现一个莞尔的踪迹。又问:“怕吗?”
“怕什么?”
石径逐渐开阔,一道漫长的石梯现于眼前。
阶梯尽头,隐隐有一扇门。
乔知呈停下,转过身来:“不怕吗?”
庄曼晴也纳闷得停下来:“不怕什么?”
他微微俯视的目光笼在她身上,静静看了会,嘴角扬起:“没什么。”
乔知呈又转为背影:“别怕。”
庄曼晴被他问得突然有些烦躁,本来这石梯爬着也累。她一口气超过他,停在他前方,这次换她俯视:“是你怕吧?在国外待那么多年,是不是不知道嘉云山上到处都是老虎狮子?”
庄曼晴故意把他睨得轻蔑:“怕就走快点,慢吞吞的像个老头。”
她一口气说完,做示范似的一次性跨两梯,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冲刺的背影。
乔知呈伸手捂住隐隐作疼的胸肋处,唇角轻旋。
她忘性能这么大,也挺好。
*
一口气冲刺到顶,庄曼晴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乔知呈才缓慢走拢。
在下面看时以为只是一扇小门,此刻站在它面前,才发现这是一座气宇轩昂的园林大门。
顶头牌匾上风流俊俏地题着三个字:下西楼。
门开了半扇,乔知呈无声地略过她,轻车熟路抬腿往内。
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女子从里面迎来,笑容温婉,目光探向身后的庄曼晴,伸手引路:“乔先生,乔太太,里边请。”
庄曼晴大惊:“我不是——”
“她不是乔太太。”乔知呈帮她解释,当然,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平静:“她是庄小姐。”
……
跟着旗袍女子往里走,庄曼晴逐渐了解到,这是一间私厨餐厅,主营江南菜系,建造为私家园林样式,每天限量接待。
随着阶梯往上,通过亭台,绿湖之上荷花开得繁盛,她叹为观止地“啊”了一声。
微风拂面,水声汨汨,不知在何处演奏的琵琶与人声浅吟低唱。
湖中鱼群戏波,翠竹落英山石雅致。轩榭回廊中,偶尔能见曼妙的旗袍身影,如撑伞的江南女子,古色古香,如诗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