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过世了。”时笺声音很轻。父母,女子,不过是互相陪对方走过一段人生旅程的旅客。年少时为爱情流泪,为爱情哭泣,为一个若即若离的眼神、为一段不明所以的话语患得患失。
现在想来,似乎怎么过,都是一辈子。
似乎和谁过,都是一辈子。
就像老陈老师与他的老妻。语言不通,也是一辈子。
纪夏陷入沉默,扭身去帮忙。
理科组的男老师们在冬日的枯树上挂上了电灯,学前班的小桌子被临时征用,摆满了花生瓜子、糖果橘子,白酒啤酒。
飞歌学校是九年一贯制学校。
王校时常说,“九”就是“酒”。所以每逢佳节,能喝的痛饮,不能喝的小酌。生活怎的都不能少了那一口酒。
陈斌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用铜勺舀出一点茶水,仔细查看茶色后点了点头。小心捞出被白纱布和细绳裹住的马茶茶包。
放入酥油。
倒入新鲜牛奶。
倒入时笺他们碾好的核桃粉,开始打酥油茶。
陈斌戴上口罩,挽起袖子,拿起铜勺用力在茶水中搅动,舀起一勺茶,高高举起,铜勺倾泻,加入了酥油与核桃的茶水撞入缓缓沸腾的锅中。一次,两次,无数次,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至少一个小时。
这便是打酥油马茶。
陈斌累了,卓玛接过铜勺继续打,卓玛累了,小丽丽抢过铜勺,小丽丽累了,还有罗伊斯基,时笺虽不擅长,也帮忙打了几下。不分汉藏回羌,不分男女老少,不分是门卫还是食堂阿姨,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帮助。
纪夏问陈斌为什么一定要打这么多下。
陈斌想了想,说他也不知道,学校的藏族老师没一个真正说得清楚,至多说这样可以让酥油、核桃的味道更好的与马茶的味道融合。
若是深究,不过是一句“父辈、母辈是这样做的。”
种种习俗,口耳相传,不需要文字记载,由父亲教给儿子,由母亲教导女儿,一代又一代。
茶要慢慢熬。
距离手抓肉出过还有近一个小时,女老师开始做粉汤。
冬至节的羊肉物以稀为贵,预算不多,王校羊肉买的少。粉汤用的便是牦牛肉汤底,切成细条的牦牛肉在锅中熬煮,估摸着时间合适,加入一早便泡好的粉条,还有洗净撕成小条的白菜,还有,牛肉粉汤中永远少不了的芹菜颗粒。
时笺一直在忙碌,纪夏一直跟随她一起忙碌,她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终于停下,坐在小桌子旁吃瓜子。
纪夏坐在她身边,陪着磕瓜子,偶然想起,问一句:“时笺,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还行。”不过是慢下来,劳神费力只为几个小时的欢喜。“在现代社会出现前,全世界的人的时间都很慢。就像那首歌唱的……”
她住了口。
那首歌里唱,从前时间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时笺,我的时间也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茶好了!”陈斌老师大声吆喝。
时笺给纪夏盛了一杯酥油茶。
她的马克杯是上一次生日小丽丽送的小恐龙模样的杯子。
纪夏的却是一只仓鼠。
酥油茶滚烫,热力很快穿过马克杯,暖了两人的手心。酥油茶喷香,茶面上漂浮着细小的核桃末和几粒黄澄澄的酥油珠。
奶香,酥油香,茶香在一次又一次的击打中被激发出最深最浓的味道,彼此调整,选择最能体现自己,最能成就对方的味道小心融合。
入口,味蕾盛放。
细品,藏在唇齿间的核桃的粉末的味道在最后一刻绽放,煮熟的核桃粉末中有奶与酥油来过的痕迹,有一枚核桃历经的春夏秋冬。
“好喝吗?”
“难道只有我觉得这和街边的奶茶味道不一样。”
“别自卑。相信真的只有你。”
时笺却笑了。不说这样的话,似乎就不是纪夏了。
“手抓肉来了!粉汤来了!洋芋也来了!”
“不对,这个是马铃薯!”
“错!这个是土豆!”
男老师们嘻嘻哈哈,将煮熟的菜摆放在乒乓球台上。
纪夏听着,忍不住吐槽:“还山药蛋呢……”
却还是跑去帮老师们分发手抓肉和土豆。
从县上买回的锅盔也摆了出来。时笺帮着摆放切肉用的小刀,小木板。
老师们都很忙。发朋友圈的,拍小视频的,准备蓝牙音响放歌的。每个人都能寻到事情做,都能会今晚的欢愉出一份力。
学生们在教室里看电影,今天是冬至节,大家都要过得开开心心。
“王校!”马静思的声音。
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