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避免某些事。
被钉在通天柱上的三年中,或许有某个瞬间,江云是心寒的,是恨过傅明知的。
心寒自己与他三十载的光阴不抵兰殊的一个回眸,恨他无情无义,取自己灵脉血毫不手软。
可比之最初幻境未来中自己痛的如何撕心裂肺,江云某一刻这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实在算不了什么,顷刻便悄无声息地逝去。
如今面向傅明知时,更是无爱无恨,分不出一点情绪给他,满脑子都是来了来了大结局了。
江云心想这个情节一过,她就可以重获新生
所有的恩仇,所有的命运都与她无关了。
“嗯。”她应了声,仿佛不是在谈论事关自己生死之事,而是在闲话家常。
末了,轻声重复:“是该有个了断了。
江云面色苍白,狭长眼尾沾着点点冰星,却依旧不改其中艳丽。
人间三千富贵灌溉出的牡丹,却没沾上世间的半点执念红尘,艳极,脱俗极。
对面的傅明知神情忽然动摇一瞬,好似心底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灵力狂躁,郁郁不平。
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慢慢溢出,一团乌黑的颜色覆盖住温和的淡色双眸,引来体内本源灵力的疯狂反扑。
挣扎几息,他最终恢复平静,什么也没说,用正明剖了江云的灵脉。
热剑尖划开肌肤,深至条条澄澈的灵脉,灵脉被划开的疼痛比之皮肉伤更强烈数百倍。
江云没发出一道痛吟。
就算江云名声再差,她也是修真界公认的天才,她灵脉澄澈,灵核稳固,千年难遇。
最初她身体受损尚能修炼合欢道,如今他剖开她的灵脉取血,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当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了。
数百年修为化为乌有,便是未来的可能也一并断绝。
对于她这等天之骄女而言,这是最绝望的惩罚。
对面青年手一顿,意识忽然被人攥住,记忆不受控制的穿梭到几百年前的某个画面。
升云宗门前,三百岁便登临合体的江云缓步而来,她一身红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被注视之人如身处云端。
她见傅明知看她入神,不由莞尔,拿起佩剑在他眼前摇晃:“皆道升云宗首席弟子爱剑如痴,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红莲是稀世名剑,只用眼观,便可感其扑面而来的厚重威压。
但持剑人的灵韵风姿,亦不输红莲分毫。
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何驻足。
廊下飞花,柱上伊人,已物是人非。
“傅明知,我丝不意外你会如此做。”
她伤痕累累,双目逐渐失去光泽,微微阖目,竟是只出气,不进气了,握成拳的手掌缓缓松开。
血污之中,一块小巧的玉佩悄然滑落,落入云层,再无踪影。
然而云层之下,那块玉佩不断翻转,时间仿佛都被倾注在它身上,它运气极好地落在鸟背上,朝天那面铁划银钩的二字清清楚楚。
——涅槃。
江云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泽霞居的屋顶,而是日月同天,白夜分割的罕世之景。
她躺在分界线上,通天柱上的冷冽寒风已不见踪影。
她半身月辉半身日光,左耳边传来潺潺水流声响,偶闻异兽清鸣,身下灵植草木一齐震动。
“你醒啦,你已经回云光岛了。”
江云惊坐而起,说话的人反手盖住江云的脸,摁她回去,避免两个脑瓜相撞的惨剧。
手掌修长宽厚,江云扒开捂着自己脸的大手,后拱两下迅速起身。
说话的人没有言语,蹲在原地,静静看她动作。
男子雪发白肤,双眸如熔化的黄金,明烈深邃,五官柔和端正,骨肉匀称,冰肌玉骨,一身半透明长袍要散不散,露出大片胸膛。
他半蹲在原地,双手搭在膝盖上,孩童一样盯着她。
江云瞬间心梗,“神主?!”
自己不会真回云光岛了吧?
不,不可能。
她冷静下来,仔细感受空间内部道法,却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力。
“掐自己一下试试?”看江云迷惑,玄情好心提议。
“不用了。神主来我的识海空间做什么,可是有急事?”而且把她的识海空间化成了自己老家的模样。
玄情语气无波:“你骂我了。”
江云坐直身体,“啊?什么时候?”
玄情面无表情,道:“今天。”
江云心头一松。
幸好,算上做梦和处在识海空间中的时间都不算长,不然过去太久,傅明知发现她身体的异状就不好解释了。
“你今天骂我了。”玄情无喜无怒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