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江云在合欢宗时很受弟子们欢迎，或者换个说法，凡是和她多有接触的人，大多都很喜欢她。

花铃也是如此。

日月历一千四百年，最开始曌灵尊者要将这名望极高的天才塞到她门下时，她甚是不情愿。

修真界后起之秀大多推崇正统灵法，个个心高气傲，摒弃被视为下三流的“□□”，满眼皆是传统无上大道。她合欢宗避世已久，通天地之情理，顺应人欲，以情入道，与传统灵法大相庭径，不知道遭了那群清高后辈多少闲话。他们只是座小庙，怎么能装得下修真界最亮的星辰？

还是罢了罢了。

奈何曌灵尊者铁了心，就是要给这灵核受损的天才找出一条路来，哪怕这条路不被世人认可，哪怕这条路遍布荆棘，他还是硬将这颗星星塞进了合欢宗。

“晚辈江云，见过合欢宗主。”

彼时花铃刚结束一番云雨，浑身香汗淋漓，吻痕如花瓣落满雪肤，天才立于几步外，抱赤色长剑，向她微微躬身。

花铃盯她半晌，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天才抬头，露出张艳极又清极的面孔。

艳极是五官展现出近乎尖利的美貌，清极是美眸透亮，有股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天真情态。

以及，她眉间那颗点睛之笔的朱砂痣，和皮肉下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骨。

啪嗒一声，花铃心脏的某块地方被戳中了。

她向来溺于情爱红尘，才不管对方身份如何，于是长腿一伸，玉足勾上天才小腿，泛红的脚趾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江云的衣服，音软而多情:“妹妹通晓人间大道，却不曾品过醉人红尘的合欢道，你且上来，我细细教你如何？”

江云面不改色，无羞窘，无鄙夷，“宗主美意，晚辈本不该退却，只是我对男女男男女女之间的风月□□无甚兴趣，实在不合究情投意合的花铃宗主的胃口。”

花铃哼笑，“我合欢宗立足于修真界，就是靠时时离不开风月□□的合欢道，你说你对风月□□不感兴趣，可如今你投身我们合欢宗，又灵核受损，刚才之言无异于无忧寺老秃驴们说不再诵经念佛一样。”

“还是说，你也看不起我们合欢道？”

江云面上流露出几分谦卑，声音却不卑不亢，“人间大道三千，条条通圣，合欢道不以传统灵法为基础，却能借人情，通人圣，道之精奇，妙不可言，晚辈一向佩服。”

“只是晚辈天生心如草木，无法通晓男女情爱之理，更无法入道合欢，不仅宗主疑惑，晚辈自己也觉得遗憾。”

新弟子倒挺会讲话的，花铃如此想着，收了玉足，微抬下颌，“哦，如你所言，你今后该如何修炼？还是说你已放弃得道，要在我合欢宗当一辈子尼姑了？”

“自然就要看晚辈自己的本事了。”

于花铃看来，江云不过大放厥词，她灵核受损，又抵触合欢道，想以旁门修炼难度无异于登天，但她又实在喜欢江云的面貌和骨相，所以默认了她在宗内的特殊行事。

但是她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江云当真以传统合欢道为根基悟出以天阳地阴代替男阳女阴的修炼之法，修炼过程与传统灵法无异，然根基却与合欢道类似。

看来她的确不负天才之名。

花铃看着不远处受弟子们簇拥的江云，心中又高看了她几分。

平心而论，江云落于合欢宗，无异于高木横于花丛，实在格格不入，所以弟子们大多远离她，排斥她，然而这份排斥，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在她的微笑下，软化，消失，甚至渐渐转化成无关□□的喜爱。

她大方、聪明、知进退，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既教他们剑道，又倾听他们的情爱烦恼，在百花齐放的合欢弟子中如春溪碧水，让所有弟子都乐于亲近。

花铃也是。

她每次撩拨江云时，对方皆是一副嗯嗯嗯你说的都对的油盐不进的态度，然又从不会让她丢面子，倒让她感出一些君子之风，更品出几分有趣。

所以一年两年三年，谁都知道合欢宗有了位受弟子喜爱却不修合欢道的长老，让江云继位的呼声也愈来愈大。

直到日月历一千四百年将过，合欢宗弟子兰殊中毒，所有证据皆指向他们可亲又可敬的江云长老。

哪怕证据确凿，弟子们也不相信，江云长老品性高洁怎么可能给别人下毒？

花铃也是不信的，她想起与江云初见时，对方说“我心如草木实在无法通晓男女情爱之理。”再听他人道江云是为了傅明知而给兰殊下毒的，愈发觉得好笑。

所以她问江云，是不是她做的。

江云盘坐在洞府边上，身上带血衣衫还未换下，腿上摆着几片赤色碎片，碎片暗淡，灵力尽失，可细观之下还是能感出几分熠熠锋芒，她闻言未抬眼皮，淡淡道:“不是我。”

花铃毫不犹豫地信了，无视外界所有呼声，力排众议，让她出入自由，随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