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幻真情有苦难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在司马瑛摊开的手上,低叱道:“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便是状元,也不过三年一个,怎得就让你张狂成这般?”
司马瑛却不管妇人“呵斥”,扑过去,双臂缠住妇人胳膊,摇晃着撒娇道:“母亲莫要口是心非,三哥可是文武双解元,莫说咱们大业,就算上前朝也是——”
“不好啦!番子、番子来啦!”司马瑛话没说完,却被一个婆子尖利的叫喊打断。
甜蜜的笑容凝固在众人脸上,适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里登时落针可闻。
坚持非礼勿视的申屠景闻声也惊慌抬头,正好看见司马瑛眼中一闪而过的沉痛和只能从脸上模糊看出杨氏痕迹的贵妇人瞬间苍白的面色。
“怎、怎么会?番子来咱们府上作甚?爹爹,爹爹不是——”司马瑛还要说话,年轻的杨氏已经拉着她的手掉头就走。
司马瑛挣扎不从。
在下一刻,她突然就换了衣装,竟和那绯衣少女对调了。而片刻前还打扮的珠围翠绕如同神仙妃子的杨氏也已经换成了仆妇的棉布衣衫,正拉着司马瑛的手要从狗洞里钻出。
“母亲、母亲,我们不能走。爹爹、哥哥们,还有乳母和长河,我们走了,她们怎么办?”司马瑛被杨氏按着头往狗洞里推,却僵着身子非要往后退。
杨氏脸上已是泪痕斑斑,“傻孩子,长河她们拿命换了咱们母女,你再不走,她们便要白死了。”
“那、那更不成?如何能叫——”司马瑛着急分辩,身后突兀响起一道少女语声。
“姑娘,长河蒙姑娘不弃,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姑娘若再不肯走,长河便立毙于此。”红衣似火的少女白皙颈项间却横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随着少女语声,匕首下压,登时便是一道刺目的红色血线。
“不要!”司马瑛惊呼出声,就要回去夺长河手中匕首。
长河据守在小院门口,身后喊杀声、哭号声越来越近,她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见司马瑛还不走,长河微微垂眸,面上写满决绝道:“姑娘,司马氏一族的血海深仇、不白之冤都只能靠你去报了。恕长河不能再伴你左右。”说着就要抹脖子。
“不,我走!”司马瑛含泪喊出这一句,转头拉着杨氏,过了狗洞。
一墙之隔,司马瑛再看不见。
长河见她和杨氏离去,唇角才露出一丝笑纹,整个人就被从后扑倒,手中匕首也脱手飞出。
几个身材高大的番子将她死死压在地上,厉声喝问:“你便是那司马老贼的女儿?”
长河咬牙不应。
番子一脚踏上她后心。
“噗。”长河吐出一个鲜血,从地上抬起头,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什么。
但她声音太小,那打人的番子明显没听见,只能纡尊降贵俯下身,将耳朵凑近她唇边,又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长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口咬上那番子的耳朵。
“啊——”番子吃痛,一声惨叫,却挣脱不出,拔刀就要捅向长河心口。
却被同伴拦下。
同伴上前,一把卸了长河下巴,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长河嘴巴大张,满口鲜血,半点动弹不得,双眼里却全是疯狂的笑意,嘴里不停发出“嚯嚯”的声音,似乎在说:“来啊,杀了我呀!我就是司马家千金!”
连番子们都被她狠绝的表情骇住了,再不怀疑她便是司马将军的独女,押人回去领功。
而墙外,司马瑛泪流满面,拉着杨氏一路钻到后巷下人群房,找到一间极不起眼的柴房,翻开里面存酒的地窖入口,藏身进去。
申屠景眼睁睁看着司马瑛放下地窖入口盖板,还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幻象也不准备给他说话的机会。
随着盖板放下,申屠景眼前景象再变。
却是人山人海的法场上。
一身粗布破衣的司马瑛被同样农妇打扮的杨氏死死按在怀里,而法场上,一排排跪满了人,放眼望去,当有二三十人。
当先四人,除去一名白发虬髯、满身血污的汉子,申屠景不认识,其余三人恰是司马瑛的三位兄长,儒雅青年、粗犷汉子和才刚中了解元的俊秀公子。
四人全是蓬头散发、伤痕累累且重枷在身,而高高在上的监斩官手中“斩立决”的号牌已经举起,刽子手的大刀正幽幽泛着寒光……
杨氏浑身颤抖,却努力去捂司马瑛的眼睛,只是,她怎么捂得住?
牌落,刀起,人头——滚动。
“噗——”申屠景一口鲜血喷出。
抄家,这是抄家。
他亲眼目睹了司马瑛被抄家的经过,而依司马瑛的年龄,能下令抄她家灭她族的人只有——
只有他,申屠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