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生
用那支钢笔的时候,脑子里天马行空的高速思考,包括但不仅限于上述。
然后她拍了拍手,用一种哄骗小孩的语气,“阿拉同窗囡囡们,今朝我要再成立个刺绣社,有勿有人愿意来喔?”
“刺绣社?女工社?”
“我不会女工呀!”
“男生勿能去伐?”
“女工跟我们男生有撒关系呀!”
“男、女生都可以的。”宋利之拿出自己的包,“你们看,我的包原先被划烂过,用这样的走线,就不会看到任何缝补的痕迹……我们也可以在包的内里缝几块小布,加厚亦可,做口袋亦可……”
“宋生,你这包缝得当真精致,可是你自己缝的?”
面对小女孩的星星眼,宋利之虽然很想装这个B但,“是我娘缝的。我娘是开裁缝铺子的。当然啦,我从小耳濡目染,手艺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肯定比不上我娘。”
反正她迟早会学会,还会青出于蓝,这个叫画饼,不叫撒谎。宋小狗朝着女同学郑重点头。
“侬家裁缝店在啊里的?店名是撒?我下趟(以后)做衣服去侬家呀!”
先前跟钱茂生吵架的女同学,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云鹤。
“……”宋利之急中生智,“就叫宋氏裁缝铺呀,在和田路芷江西路。”
云鹤一脸迷惑,“个是啊里?”
宋利之:“…………”你真是问住我了。
先前书店老板指的这个地标已经被她刻入DNA了,而芷江西路她的确知道——宋利之就是静安区土生土长的娃儿,所以她试探道,“……静安区?”
云鹤更加茫然,胡小蝶轻声接道,“闸北,北河南路以北。”
闸北?上海市闸北公园里列着宋教仁墓碑,民主革命的先驱之一。
云鹤恍然大悟:“啊!下只角个里?”
宋利之还在调动脑袋里关于宋教仁的记忆,就听钱茂生忿忿不平的声音响起,“云同学,你讲话为何这么难听!宋生虽不比你家境慷慨,可她不是穷人……”
云鹤一点就着:“侬撒意思!我毫无看不起宋生、穷人之意!撒难听!大家都这么讲!钱茂生,是你心术不正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澄衷中学班、大部分学生既非富人,也非穷人,我们的所住地,应当、应当叫做中只角!”
“可笑,上海除了上只角便是下只角,哪来中只角的说法?你心思重又敏感,真是给你们男生丢死人了,中只角简直就像你缠给自己的裹脚布!钱娘娘!”
“你、你……你!”
周围同学早在两人对上话的第一时间就来拉架,宋利之作为孩子头,连声“诶诶诶”制止,但效果甚微。
然后,云鹤一句裹脚布(也可能是钱娘娘),直接把钱茂生骂哭了。
然后——当然就更觉得他懦弱啊!
整个过程一分钟内发生,宋利之简直目瞪口呆,无论是对名字仙气飘飘但攻击属性点满的云鹤,还是对眼眶红红贼委屈的钱茂生。
同学们都看不下去了,自动分成“正方:下只角”“反方:上只角” 展开辩论。论了几个来回,宋利之成功提取到关键信息:上海以苏州河为界河,岸南被称作上只角,是富人区,岸北被称作下只角,是穷人区。
故一江之隔,十里洋场、饿殍遍野,携同孕育。
“好了好了!”
追本溯源,宋利之有了再度出言制止的底气,边将手帕递给钱茂生,边端水道,“无论上只角还是下只角,我们都是同学呀!即便是上只角,也有高墙后的平民区,即便是下只角,也有我们这些努力读书的人。开学第一日,修身课上,我们分享了读书之目标,归根结底无非两类,为了改变出身,或是报效祖国,故,我们不问过去,只问将来!”
她伸出手,手背朝上,胡小蝶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来,于是第三双、第四双……十几双小手争先恐后,叠得比小山还要高,再高高抛起、散开,这就算和好了、都不再去计较了。
宋利之接着:“云同学,你若是加入刺绣社,我便让我娘免费给你做衣服。”
“我加入!”云鹤相当爽快地给了宋利之五分钱,“这是我的会费。”
“好嘞!”七八枚铜板当当当入袋,她又问,“还有没有同学来?没有的话,那我便要讲下一个‘卖点’了!”
众生催促她“快讲快讲”,宋利之把包翻到正面,“当当当——刺绣社社员每人可以拥有一个专属签名哦!”
“专属签名是何物?”
“由你名字组成的,独一无二的symbol。”用英语还通俗易懂点,宋利之举例道,“例如,胡同学是姓加一只小蝴蝶,钱同学是姓加一棵小树,既特别,又不像写名字那样呆板,有字的同学也可以绣字……好吧,大家听到这还不心动,那我还有最后一个福利活动——摆摊、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