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
月如听了总算露出笑来,放下手上的帕子便要起身,又想起什么,犹豫地问耘春:“我脸上可看出晒伤的痕迹?”
她吃些苦头不要紧,若是让母亲看出来,怕又是要哭一场,惹她伤心。
耘春凑近仔细看了半天,认真道:“倒是看不出什么大碍,刚才那层红色也褪了许多,应该看不出来。”
邵月如心安下来,急匆匆提着裙摆往母亲孙仪的屋子去,耘春连声喊她等等打个伞,她只当没听见。
孙仪连年生病,被朱旖儿以静心养病为由从正房挪到僻静的偏院去,邵月如赶到的时候,大夫后脚刚进屋子,正号着脉。
孙仪躺在榻上,一只手搭着手绢给大夫看诊,见邵月如进来,带进一丝热风,气喘吁吁的样子,眉目和善浅笑嗔道:
“怎么跑得这样急匆匆,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
邵月如喘过气来,在屋里扫视一通,看到暗沉沉的屋子,不由皱了眉头。
她差遣过来伺候孙仪的下人全被朱旖儿打发走了,换上来这个也是个不尽心的,孙氏屋里常年带着药味,这么热的天,也不晓得开窗透个气。
她将窗户打开,向孙仪福礼道:“总算得了机会过来,女儿心里着急,一时失了规矩,下次不会了。”
“我这里一切都好,”孙仪笑道,“你顾看好自己就成。”
邵月如听着这话,无奈深敛着眉看向孙仪,想说两句,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说。
孙仪已然懂得她想说什么,她这女儿聪慧,这里的情形自然瞒不过她,今日这郎中,定也是她周旋得来的。
母女俩便都不再作声,让大夫静心诊脉。
孙仪的病是积年沉疴,郁在心中伤了精元。
大夫诊完脉,邵月如追问再三,确认无甚要紧才作罢,大夫又写了张调理身子的方子,让人拿着去抓药。
送走大夫,孙仪强撑着坐起来,勉强笑道:“就你操心,大夫都说了我无甚大碍。”
“是、是我心急了,”邵月如笑道,“大夫都说了,要母亲保持好心情,好好调养就能好转,母亲还要看着我出嫁,看着我和夫婿琴瑟和谐呢。”
哪会没有大碍呢,这个大夫是邵月如熟识的,病情如何孙仪不清楚,邵月如却是知道。
只是她不敢明说,若告诉孙仪实情,只怕她又要多想,失了求生的意念。
她只有这一个母亲了,就算阎王鬼差来,她也要把人留下。
然而听了这话,孙仪又皱紧眉头。
“月如,你告诉娘实话,江家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娘,不过是江家老夫人想替她孙子聘我为媳,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何况我正同周家议着呢,等周珏乡试完了就定亲,这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我同周家定下,也就没江家什么事了。”
她不敢说邵恺已经准备答应江家了,朱旖儿把她禁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只等江家上门来过明路。
邵月如心里苦楚,背过身去倒水,强行把眼泪忍回去。
她不能当着孙仪的面掉眼泪,连哭腔也要忍下,孙仪如今的情况什么也做不了,说出来只是母女俩抱在一起哭罢了。
“娘好好养病就是,我心里有成算,会找个好夫婿嫁个好人家的。”
她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将来这家里必定是朱旖儿母女的天下,她要找个好夫婿,嫁个好人家,她们母女才能有好日子过。
只要嫁进周家,就苦尽甘来了。
周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族中有京官,子孙又有出息,尤其她相中的周珏,相貌堂堂才学丰厚,在苏浙这带文风盛行的地方,他亦能在士子中有一席之地,假以时日考上进士,成为官身也是指日可待。
何况她看周珏是个正人君子,对她应也有两分意思,就算没有,依他的品性,夫妻间做到相敬如宾应也不难。
周邵两家原本交往不多,盖因她父亲虽是知县,但邵家在苏州根基不深,邵恺又不会交际经营,他倒一门心思攀高,可惜表现太过急功近利,只差把“我要攀高枝”几个大字写在脸上,多少人家都不大愿意交往他。
邵月如既相中了周珏,借着后宅女眷的交际,设法入了周家长辈的眼,两家才有了联系,就差等周珏乡试结束定亲,会试结束就成亲。
原本一切应如她所料进行,但朱旖儿的女儿也看上了周珏。
适逢江知府家老夫人相中邵月如,想聘她做孙媳,朱旖儿就撺掇着邵恺答应,打算让她女儿邵桐如和周家议亲。
“你这孩子,”孙仪无奈道,“什么都瞒着我,我虽缠绵病榻,又不糊涂。”
江知府可是邵恺的上官,邵恺是个什么样的人,孙仪跟了他二十多年,岂会不知。若江家真上门提亲,他定巴不得亲自把女儿送上门去,若是闭着嘴还不松口,定是想再贪图什么。
江家不仅是苏州知府,还有累世家业,可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