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不是人间离别人
高一更加繁忙,淮生的时间被试题占满。跟江半青偶尔的通信,跟关爱月偶尔的闲聊,都是繁忙的日程中,挤出来偷出来的一点闲暇。
彦平故生病,彦寂时不时地得去看他。彦平故的右腿长时间不动,血液不畅,肌肉也有些萎缩,瞧着总是水肿的样子。彦寂就照着医生教的,给揉一揉,按一按,舒筋活血。每周六雷打不动地得去,其他时间不定,一去便是一个上午。
彦平故生病了以后,对着儿子,脾气变得别扭了许多。往日的说一不二,夹杂着一点自怜自惭,让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生冷僵硬。
彦寂一开始还会呛两句,后来便由着他,只是沉默不语。
他的成长飞速,肉眼可见。脸颊褪去了肉,显出原本俊朗分明的骨相。他开始不穿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穿起了方便、低调的衬衫,显出他宽广的肩膀和胸膛。五颜六色的头发也染回了黑色。他逐渐变得干净、成熟、稳重,但每次淮生看到他,都仿佛能听到他的骨骼拔节、血肉疯长的声音。成长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淮生能见到他,因为他还是和以往一样,会时不时地给淮生送点小零食。夏天刚来的时候,彦寂抱着一整个沉重的西瓜,到淮生的宿舍。
淮生看着面前的少年,头发滴着汗水,墨发黑瞳,脸颊的轮廓分明。空调机子嗡嗡嗡地在响,彦寂跑了五楼,心跳的“咚咚”响几乎有回声。宿舍这时只有淮生,她刚刚洗完头,发尾还湿哒哒的。这个时候是中午,淮生悄悄溜回来洗头。彦寂没想到这里能碰见。
淮生接下了西瓜,道了谢。半年来,虽说彦寂照着往常一样给她送些小东西,但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乍一见,淮生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彦寂见淮生接了,转头就要走。
淮生留住了他:“彦寂,等等。”
彦寂停下:“怎么了,淮生?”
淮生搓着手:“最近,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哥哥。”
彦寂双手插兜,还想装出以前混不吝的样子,但他如今眼角眉梢都透着“变化”二字,做起这个动作不伦不类:“哎?我最近可没做什么坏事哈。”
淮生抱着西瓜,忽然有些难过:“哥哥,你…是打算留下来吗?我听说你申请转高考班。”
彦寂一笑:“对,怎么,不信我能跟得上?”
淮生不说话了,她清楚彦寂所面临的困难。他的选择,没有任何一条路会好走,没有任何一个选择会简单。这个时候,她的任何话都没有实用,徒增烦恼。所以她笑了笑:“怎么会?我当然相信你,我是你妹妹啊!”
淮生捧着西瓜,笑得灿烂,却不达眼底。夏日的光照进来,让眼底那一抹惶恐迟疑,无处隐匿。
但彦寂没有挑破:“那是,你们保送名额开始排名了吧,我的淮生妹妹,也要加油。”
淮生一个人吃掉了那个大西瓜。清甜的汁水流动在口腔里,舌底生津,大慰暑意。
她坐在宿舍靠窗的椅子上,一边拿小勺兜着西瓜吃,一边琢磨着保送的问题。
杨城大学是全国前五,它对于杨城招生是有倾斜的。而淮生所在的杨城高中,每年能拿到4个保送名额。这4个名额,两个理科,两个文科,会在高三上学期一模考完之后公布。具体的排名方式,会在高二下学期公布。但大概的规则,参照往年的惯例,大家心里都有数。无非高二上下学期期中考各占15%,期末考各占20%,一模占30%,折成一个分数,在加上各种各样的特长、奖项的加分,排出一个名次来。
淮生手里有一个作文大赛的一等奖,按往年的规则可以加10分,她从小练的钢琴,也在国际赛事上拿过金奖,这个赛事不在明细里列着,到时候加不加分、加多少分,肯定少不了去争执磨嘴。
淮生很想要这个保送名额,所以她对每一场考试,都极其认真,不容有失,绝不懈怠。她变得异常的安静,尤其是被老师善意地提醒过,要为自己的前程负责之后。她的时间,被试卷和题目占满;世界,被四方的校园铺满。
成绩并没有立竿见影地提上来。高中三年,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争那唯一唯二的名额,没有那么容易。但淮生咬牙、能忍。她解析几何的大题是弱项,就能连续六个小时的自修课,死磕这一种题型。她不信巧劲,也不信技巧,她只信苦工出细活。
她这份用功劲,在高三生里也是少见的。愈是沉默寡言,愈是闷头苦读,老师们也很看好她。
这整个高二,唯一发生的,扰她心神的事情,便是她被老师训过,趴在书桌上想的事。那时彦平故复健遇到瓶颈,将近半年过去,右腿仍是毫无力气。他心中沮丧又挫败,不想成为妻子儿子的累赘,便大发脾气,要和寇双倩离婚。
即使是生病了,彦平故也没丢了那份总裁的执行力,他很快便召来了代理律师,分拣清楚财产,列好了整整两百多页的协议,待到寇双倩来看他的时候,摆在桌上。
寇双倩当时都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