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苑
夜幕垂揽,静谧的府院,小厮挑下廊沿的灯笼,丫鬟拿着火折子挨个地点亮。
书房里,阳良正在给庆南承包着纱布,“啧啧啧,这也太胡来了,太胡来了”。
延吉恐以为是伤口又在恶化,急急询问:“可是公子的伤,有何问题?”
“问题?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阳医师,您......”
庆南承抬手阻止了延吉,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从我认识你,就没哪次见你身上不带伤的”,阳良的语气并不好,医师最见不得就是病人自己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你说说,这伤口先前明明包扎得好好的,怎么就撕开了,你说!”
他将带血的纱布扔进温水盆,发泄似的搅了搅。
庆南承慢条斯理地拢好白净的绸子里衣,道:“阳良,怎地到了杳庵郡,你倒是关心起我来”。
“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怕你砸了我的招牌。”
“你散家卷席逃出上京的时候,不是亲手将自家的招牌取下来当柴火烧了吗?”
“要你管,哼”,阳良叉着腰,像只战斗的公鸡,立着红头冠,扭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立住,神色莫测地回身问他:“你是不是也早怀疑她们的身份,才把她留院里的?”
庆南承系好腰封,慢条斯理地理着,并不急于回答。
“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阳良又就着原来的姿势,踱步返回,急声道:“那小子,和王阳那老头有七分挂像,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阳良”,庆南承尾音拖长,便是警告之意:“你只是个看病的,别去学看相”。
“哼,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说完又背着手,气冲冲走了。
延吉总算等到机会,关心公子承的伤势。
“不碍事”,庆南承淡淡回复,在钟楼里,他抱着王端端,一面要护着她不受伤,一面又要走下那两层,泼油路、碎瓦层,即便他可轻功借力,还是免不了碰撞,“旧伤口拉开了而已,叫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延吉按下心头的担忧,回说:“暗卫乔装去了小端姐弟的家乡西蜀郡,传回来的消息说,她们的母亲名叫尤仁姬,启甲元年才搬过来,说是因家乡荒僻,求生艰难,走了当时一位散吏的路子才入了户籍。来的时候只带着个女儿,儿子是揣在肚子里后生的,所以日子过得很艰难。”
“那可有关于父亲方面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这么些年,任凭多少人指指点点,尤仁姬也并未对外提起过他们的生父。”
“若真是她,便也不足为怪了”,毕竟当时昌乐郡主非要嫁于王阳之时,原妻是主动要求的和离,发誓绝不为妾,“萧平正,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我们的人已经引导他对当年的案子产生怀疑,他最近经常去查阅旧案相关的档案,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
“此事,得再加把火了”,庆南承定目正色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庆王这次突然召公子回京,却只说是商阳夫人想念,过完年便允了公子回来,也是奇怪。”
“他应该只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甘心留在杳庵郡”,前几年,他在王都锋芒太露,治国理朝颇得好名,三公九卿半数以上都会在公事上听纳他的意见,庆王对他的怀疑渐盛。
后又出了“关山盛龙脉,天家承西南”的预言,他为自保,便故意犯了个错被庆北耀抓住,后自责行愧,自请来了杳庵郡。
“看来,庆王对您当初主动要求来杳庵郡,一直多有怀疑。”
“呵呵,怀疑不怕,只要让他看到我安安心心地在做一个闲散的郡守,他是不会动我的,虎毒尚还不食子。”
“只是这样,奉城郡的事情就只能全全交给萧平正了。”
“是啊,但愿他不会让我们失望,不然也枉费老师的一番筹谋”,他声音幽远而凝重。
奉城郡一事,攸关万千人心头的义与愤,也关乎史书上天子德行的评说,没人敢轻提。
杳庵郡与奉城郡挨临,是以他选了这里作为自己的贬谪之地。
王翊是等到第三天,才获得庆南承的应允,来见王端端,刚一见面,便抱怨声起:“阿姐,公子承老不允许我来看望你,整得我像个外人似的”。
“你毛手毛脚的,让你探病,怕是只得把病加重了去,而且你来了,你阿姐还得忧心你,怎好安心养病”,晓蓉一边说,一边端着簸箕,筛了又筛。
王翊并不认可,但无可反驳。
“行了,那你就先帮我看着下你阿姐,我得先将晒干的草药拿给阳医师。”
“晓蓉姐,放心吧”,王翊拍着胸脯保证。
王端端坐在轮椅之上,她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脚底有伤,不方便站立和行走。
王翊将她腿上盖的毛毯,裹紧了些,小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