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而别
夏瑞珠拎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回东厨,只觉在小径雪层上踩出来的那一个个小脚印畸形得不忍卒睹。
解。
就算有大痛苦,也得解。
就是什么时候解比较好?
现在院里,姨娘精神不好,红豆还小,阿长有气力却断了骨。一院子老弱病残,得用的人都没有。
怎么都得等阿长把腿伤养好再说。
夏瑞珠苦笑一声,推门进屋,却见砂锅上蒸汽腾腾,忙上前揭了盖子,用勺轻轻搅拌,见火候已到,放入蜂蜜。
移开砂锅,舀出两碗梨汤来,她提声喊道:“来尝尝我煮的梨汤吧。”
一声落下,无人应声。
夏瑞珠抬头,却发现东厨内空落落的,木板桌前,只余两张小板凳。
她放下梨碗,两步回到门口,只见外头雪花飘飘,一片白茫,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夏瑞珠扶在门框上,一时间,只觉凄冷袭人。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我也不是要嫌弃他们,就算他们吃得多些,屋子里多两个人,也感觉热闹些。现在不声不响就走了,算怎么回事嘛!姑娘,他们不是还欠我们五千两银子,不还了吗?”
红豆回转得知两人不告而别,一下眼眶就红了。
“那只是玩笑罢了!再说瞧他俩的样子,也不象有五千两的人呀!也许把他俩卖了都不值五两呢!”
夏瑞珠转头偷偷抹了下眼睛,不让红豆看出她的不舍,强自嘲道。
“哼,我家姑娘做的饭食这般好吃,算他们没有口福!还有这些猪肉,都没他们的份了!”
红豆握起小拳头,故意大步上前,恶狠狠朝干草踢了一脚,却不由哎哟一声,抱脚呼痛。
“怎么了?”夏瑞珠忙过来查看。
红豆蹲下,用手扒开干草,却见一个黑疙瘩,正藏在草下。
“袖箭!”
夏瑞珠惊呼一声,欣喜捡起。
“姑娘,他们这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留下的?”
红豆眨了下眼睛,奇道。
夏瑞珠没有回答,只是拨弄了几下,把这个精巧袖箭扣到了左手腕上。
红豆吃完一碗梨汤,又高兴了,穿戴好蓑衣斗笠,提着食盒去给张妈妈送梨汤了。
夏瑞珠端着梨汤走进正屋,至梅姨娘床帐前不由停了脚步,却听帐里传来轻快曲调声。
她唱的是诗经《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梅姨娘的声音轻脆悦耳,曲调优扬,透着欢快。
待唱完一遍,曲头重来时,夏瑞珠开口,跟着哼唱起来。
“谁?”
床帐里警醒,停下歌声。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夏瑞珠继续唱,她的声音微带着一丝尚未痊愈的沙哑,曲调却是一承欢快。
帐幔轻轻掀起一角,夏瑞珠微背了身,哼唱不停。
梅姨娘趴到帐幔缝隙处,怯生生道:“你唱得没有我好听。”
“那姐姐再唱一遍,让我学学。”
夏瑞珠停下哼唱。
身后没有声音。
她接着再次哼唱,“摽有梅,其实七兮……”
这一次有女声跟了上来。
夏瑞珠暗舒了口气,仍旧没有转身,只是努力合上她的曲调,唱得更准确一些,“摽有梅,其实三兮……”
冷清的正屋里,顿时有了生气。
一遍唱完,又来一遍。
待这遍结束,帐幔揭起得更宽了,有轻轻笑声传来,“你是谁?”
“姐姐,我叫瑞珠,是新来这个院里的。”
“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小时不小心跌入炭盆,灼伤了脸,不好见人。”
身后再次无声。
“姐姐别看我。”
“好,我不看你。”梅姨娘柔柔应下。
夏瑞珠心头一喜,把梨汤从帐幔口处递过去,“这是红豆让我送来的,姐姐喝了吧。”
“你喝了吗?”
“我也喝了,可甜可好喝了。”
梨汤被接过去,夏瑞珠退开两步,拉过一张圆凳侧身坐了。
“好喝吗?”
“甜。”
“那明儿煮的时候,我少放些蜂蜜。”
“嗯。”
“姐姐女红好吗,会做衣裳吗?”
“当然会,我女红可好啦,你不会吗?”
“我只会下厨,女红不好,小时候家穷,没学过。”
帐幔里又安静了。
“姐姐,我有几块毛皮,想做个短比甲,穿在里头的,你会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