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佑九年九月初九
在这儿吧,没风的日子里,开了窗还可以晒晒太阳,多好!”
莲嬷嬷笑道。
“听你的,就摆这儿。你这老货,越发脸皮厚实,都快做我的主了。”
“那还不是老夫人您宠的。”
两人正说笑,丫鬟鹊枝在内室门口探了一下,莲嬷嬷忙走过去。
“什么?她答应了!”莲嬷嬷一声惊呼。
“又有何事?”
老夫人微合着眼,被阳光晒得有些懒洋洋。
莲嬷嬷急急过来,把前面正堂上刚发生的事儿跟老夫人禀告了一遍。
“她就答应了!她这是卖女!卖女!传出去我们夏府脸面还往哪里搁!”
老夫人猛然一拍榻,弹坐起来,怒道,“要是求娶的是情珠、洛珠,她还会这样一口答应吗!私媒官媒未有一个!礼仪程仪一概未有!肉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就不心疼是吧!当时我就说不要继她,瞧瞧,瞧瞧,这跟大张氏差了多少,自私自利,天天就想着蜗角蝇头的那点子肉,置我们夏府脸面于何地!二房小门小户出来的,眼前就针尖儿那般大!”
“老夫人,可,可那是香积潭边的庄子。”
老夫人听着更气了,呼吸都粗重起来,“那是一块地的事吗?进门时就怀了身子,哪家姑娘有她这样的,生下二公子后就更不孝,请安都不来了,待得生下三丫头,急不可耐把掌家权抢过去,也就季傅那耳根子软的,事事都听着她。瞧瞧这些年,府里头殁了的有多少。”
莲嬷嬷赶紧上前,帮老夫人顺抚着胸口,不敢再接话。
“香积潭边的庄子,现在值个什么价?”
“那得看地块大小,周家那个渔樵山庄不是老夫人去过吗,三进的大宅院,外加七八个小院落,估摸着也得有小三十亩林地,值个二万多两银总是有的。”
“二万多两银?”
老夫人惊了,随之拂开莲嬷嬷手,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怪不得不跟我商议,一口就定下了,这么大一块肉,也不怕吞下去噎死。”
丫头鹊枝又在门口探了一下。
莲嬷嬷问话回转,脸色一片沉重,“周姨娘落红小产了,说是因着刘婆子推了一跤。”
“呵,到我这把年纪,前前后后只听得圣上下旨抄家,没见过她这般抄检自家的,弄得全府不得安宁,这下好了,又抄殁了一个!”
老夫人摇头叹息,随后吩咐道:“我记的屋里头还有几两金丝燕,是上好的,你拿一些给周姨娘处送去。”
“是。”
莲嬷嬷应下,随即开了箱笼,取出三盏金丝燕窝。
“再跟小张氏说一声,祠堂该添灯油了。”老夫人声音冷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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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瑞珠见四静无人,快步走到院墙下,轻声唤,“红豆,你在吗?”
刚喊得一声,周府院墙内就传来焦急的应声,“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她们都走了。”
西索声响起,红豆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在院墙上探出来,一见她就哭了,“姑娘,她们没打你吗?”
“没,找到没人的屋子了吗?”
“找到了,有好大三间屋子都空着,里头还有好几张榻呢,够我们住的,就是铺盖不够。”红豆扶着木梯,忙点头。
“那我再搬些过去。”
夏瑞珠进屋,没去管那些被踢倒翻乱的桌椅家什,收拾了床上铺盖,用布条捆扎好,一一搬到院墙下,随后捡了块砖扎在布条上,扔给红豆。
红豆站在梯上,一样样把东西拉过了院墙。
最后夏瑞珠站上圆凳,抓着红豆伸下来的手,翻了过去,再把圆凳也拉上去,又用簸箩盛了雪,轻轻撒下,削除痕迹。
红豆说的三间大屋是在一个池塘边上,意外的,此地竟然不大冷。
池塘上还笼着一层淡淡烟雾,一阵寒风吹来,那烟雾飘飘荡荡,恍若梦境。
“姑娘,这里好美啊。”
“原来我们夏府老夫人院里的温泉是借了此地的水,这口池子才是泉眼,瞧见前面那幢精美小楼了吗?那是戏楼,这里三间大屋是听戏的地方。啧啧啧,周府比我们夏府牛多了,真会享受!”
夏瑞珠轻轻笑了起来,“周府现在也没心思听什么戏,住在这里应该挺安全,不会有人过来的。”
“姑娘,我们不回夏府了吗?”
夏瑞珠的笑意慢慢落了下去,眸光还凝在池塘的烟雾上,口气也跟烟雾一般飘渺起来,“要是真能不回去才好呢……”
大屋里点了个炭盆,暖融融的,夏瑞珠进屋前,先用帕子半遮住了头脸。
“姐姐。”
她走到梅姨娘跟前,扶着榻蹲下来。
梅姨娘坐在榻上,盘着腿,双手拢着好多旧衣,目光定定的,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