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起话来。
“赵湘君,你当年为何要从军?”
湘君听出他的语气有些闷闷的,心下不知为何软了几分。
其实两人如今的相处模式到很像朋友,还是认识了许多年的那种。梁熙和这人虽然在豪族里长大,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好,但总是个没有坏心的。同他说说这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倒也无妨。
想到这便清了清嗓子,大有茶楼说书先生开评书的架势。
“这里面的故事可多着呢!我从小跟着师傅在朔州,那里最好的东西有三样,你知道是什么吗?”
梁熙和不答,湘君便继续自顾自说着。
“是酒、诗,还有我师傅铸造的宝剑!我师傅这人铸造的宝剑是天下第一,寻他铸剑的人多如牛毛,所以我们就将草庐安在了深山里。那时候我每日和草药打交道,本以为我日后会是个好郎中呢。可没想到经常有人上门求剑,日子从不安生。但我师傅很怪,他不轻易为别人铸剑,曾有江南的豪商要用一座城的黄金来向师傅买剑,结果被他老人家轰了出去。你猜他要的那柄剑叫什么?”
“天下第一——君子剑。”
梁熙和冷静开口,脑袋却悄悄偏了偏,目光所及正好看见湘君的影子透过灯盏打在屏风上。
“不错,是它。这是我师傅最引以为豪的剑,所以很多人都来求剑。但师傅说这剑也挑主人,可惜很多人都没有缘分。我记得有一次草庐外来了个游侠,他可神气,义正言辞地说要寻了这剑去打败他必须要打败的人,成为江湖第一!”
“你师傅给他了?”梁熙和看着屏风上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心里松了劲,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意。
“当然没有!我师傅说他这样靠一把好剑打败对手的人是孬种,江湖第一有什么了不起?我那时候小,还以为是师傅太喜欢这把剑,小气找借口呢……可有一天,山外来了个人。”
“谁来了?”
“那人看起来很潦倒,身上披着破席,断了一只胳膊还跛着脚,看起来像个叫花子。可没想到,我师傅竟然将君子剑给了他,还送了他一只剑匣。”
梁熙和来了兴趣,忍不住追问:“为何?”
“我当时不知道,师傅也不愿说。后来我就偷偷跟着他下山,想去看看他要做什么。没想到他竟然孤身一人去了关外。那可是魏军驻扎的地方,可你敢相信吗?他竟然就冒着封山的大雪孤身潜入魏军驻地,趁夜将那魏军的骑将给斩了首!”
“夜斩敌将,好魄力!他是个将军?”
“不,他只是个兵,只是燕北王军中最末等的一个斥候。可他居然有这样的勇气……”
“他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想必……他很难活着回去了。”梁熙和也有些动容。
“我将他救出来后,也问过他。可那斥候兵伤得很重,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他就那样望着燕国的方向死了。后来我才知道,月余前,魏军袭扰我边郡,将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屠杀殆尽,附近驻守的一只燕骑全部战死……”
湘君说到这里有些伤感,语气也轻了几分:
“从那之后,我便女扮男装入了军营,为边军效力。那年我十四岁,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总之,还什么都不怕!”
梁熙和静静看着屏风上透过的影子,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天下人人都知燕国出了一位女战神,民间高人说此女命带七杀、贪狼、破军三星,生来便是为将的命格,却无人知道她从前也不过是个在山中自在的小医女。只因见不惯魏军肆意屠戮百姓,便隐藏身份入了行伍。
“你师傅没去找你吗?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向来去多回少。”
想来也是,自古行伍都是男人们的世界,她一个小姑娘十四岁就在其中谋生,实在艰难。
“师傅他一开始还让师兄带我回去,可我总逃回去,要打仗了,我怎么能丢下兄弟们回深山避世?还好后来师傅也默许了,不过他倒是将那君子剑给收回去了。”
“哦?这是为何?”
梁熙和听出她话语里的嗔怪,便顺着她的话茬往下引。
“师傅说是那剑铸得太文气,不利杀伐。其实也没错,君子岂能随意杀戮?即便是敌人,那也是活生生一条命,不过是立场不同,天下本该没有战争……”
湘君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今夜倒真是奇怪。她一个入夜难眠的人竟被梁熙和这几句话聊得越来越乏,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气。
梁熙和躺在床上静静盯了一会,见她的影子如绣在屏风上般,呼吸也变得均匀。他这才从怀中取出湘君晚上给他的那只青玉佩,抚摸着玉佩上的刻纹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或许从前他还不愿承认,可这一路从上京到朔州如今来了青州,他也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
这个在行伍里闯出来的野姑娘竟然让他有了相携白首的念头,可那夜她醉酒后喊出的名字却叫他迟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