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在掌心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抚摸掌心珍宝,缓缓摇头:“原本有些疼,但阿姐帮我揉了,就不疼了。”
他想起幼时骑射课,五人中他年纪最小,开始时骑马射箭样样最末,他就私下卯足了劲地练。骑马两腿被磨得出/血,拉弓两只胳膊都在发抖,饶是如此,他一句不吭。
可是,只要阿姐来看他,他就故意躲在能被她找到的地方,默默流泪。
阿姐一边给他揉胳膊,一边问他疼不疼可要上些药酒。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原本有些疼,但阿姐帮我揉了,就不疼了。”
那日阳光好像格外明媚,阿姐沐浴在那样的光亮中,全身都在发光,她揉他的脑袋,她轻轻给他抹去额头汗珠,她笑得那样温柔,她的声音比天籁还要动听。
十六岁的阿姐是嫡出长公主,不像旧朝只会吃喝玩乐的公主,她早已军功在身。
在十三岁的裴淮眼中,朝堂上的赵蓁威严睿智无法靠近,下了朝堂就是他最近亲的阿姐。
既是阿姐,也是心中神明。
威严,但不失慈和。
甚至,他很长时间非常偏执地认定,她对他还有一份独有的温柔。
他以为他们五人围绕在阿姐身边的快乐日子会永远下去,所以决定将这份温柔深深埋在心底。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裴淮说完,就是深深的凝视。
他知道眼前的赵蓁在和他演戏周旋,可他不甘心,就是想要在她眼底看到哪怕一丝丝旧日情谊。
此时此刻的赵蓁,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像是心中长了野草又像是裹了乱麻,又乱又烦,哪里会想到旧日的一句话。
但她瞥见了裴淮探究的眼神,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告诉她,如果下一句回应地不妥当,可能刚才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心念电转,赵蓁不知道裴淮要听什么,但她知道如何“对付”他。
她再次垫脚,将唇/半贴在了他还在微微渗血的嘴唇上。
贴上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狠狠压下了心底的不甘和愤怒,让理智彻底占据上峰。
裴淮愣了一下,明显这个答案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心中的猛兽被彻底安抚下来。
刚要回吻,唇上的柔软已经一触即离,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继续搂在怀中,刚要低头亲她耳畔,却看见她眼中浓浓的担忧。
裴淮微不可查挑眉,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心事,立下军令状:“阿姐,阿淮若是救不了方琦,提头来见!”
赵蓁却叹息一声,话锋一转:“阿淮,我昨日梦见阿蕴了,他满身是血,要让我给他报仇。”
说完,似乎沉浸在哀伤中不可自拔,竟然情不自禁地软软地依靠在了裴淮怀中:“阿淮,我想阿蕴了,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五人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不太娇/阮的身躯,不算熟练地依偎,甚至连娇羞都谈不上,可裴淮却比怀中之人更加僵硬。
他也不知道别家女子依偎在郎君怀中是何种模样,但他知道,自己这把旷了二十一年的干柴就要被怀中的火苗给彻底点燃了。
有隐隐约约的柔软贴在了他的胸口,他常年舞刀弄枪的坚硬身躯仿佛只是干柴堆砌,“嘭”一下火势就撺得比天高,熊熊烈火几乎刹那间燃尽了他所有理智。
他不知道眼前美梦还能维持多久,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动,生怕美梦破碎再也不至。
“阿淮,阿蕴虽然走了,但不能走得如此糊里糊涂,到底是落马而死,还是被人害死,总要给他一个公道!”
裴淮的理智在低低的哀戚声渐渐回笼,心中神明的哀痛似让他也痛彻心扉,他伸手牢牢他的神明,向她作出忠心教徒的保证:“阿姐,我会为阿蕴哥报仇,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让赵萼那狗东西付出代价!”
赵蓁语声中带了一丝哽咽:“阿淮,阿姐眼下被囚,一切就全靠你了。”
裴淮将她搂得更紧,郑重点头:“阿姐,放心。”
赵蓁将头埋深深在裴淮胸口,似更加全身心的交托和信赖。
只有她自己知道,紧闭的眼眸中,没有买卖顺利的喜悦,更没有引诱成功的自豪,只有深藏的屈辱和不甘。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儿时趣闻。
赵蓁好似故意不提锁链,裴淮也好像忘却了两人之前的不睦。
直到有小厮第三次来请裴淮去前院。
赵蓁目送他离开,还让他小心咳疾。
裴淮一脸认真:“阿姐,阿淮记下了,一定注意。”
走了几步,离开小院。
裴淮突然转身,他透过隐蔽的黑暗夜色,深深回望过去。
脸上的认真早已消失殆尽。
眼底除了一闪而逝的愧意,只有浓到化不开的不知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