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四月一过,翻遍择吉日谱,午月一月,皆是宜婚嫁的好日子。
先是先前与宋二小姐互瞧不上的俞家表弟娶妻,思及二人已是各自婚配,大嫂嫂特意带着宋念去吃酒,新妇人品才学,样样出挑,俞表弟先前与宋家小姐那点子不愉快,已不值一提了。
后有二嫂嫂娘家嫁女,陈家一早往宋家送了两张帖子,一宋一顾,陈家不兴拘着客人不给酒吃,宋念数着日子,只等着去喝喜酒。
一日,钟家小摆寿宴,因钟家夫妇同月同日而生,又因不是整寿,不好多铺张,关起门来自家庆祝。钟家一家,只四口人,近邻虽多,远亲甚少。钟老爷本就是数代单传,倒也情有可原,而钟夫人娘家人,在她出嫁后的几十年里,病得病,死得死,现下,竟连一个表亲也不剩。
钟家老太太伤感家中无男丁,独有妡嫒一孙女,他日,若儿子媳妇去了,无人与孙女撑腰依仗,问过儿子媳妇和大孙女后,着人从钟家祖籍处抱来一同族侄孙儿,充作养子。
说是同族遗孤,不过是缀着同一个姓氏罢了,细算起血缘来,称得上是远出几里地去,不足说伦。如此,一家子仍是冷冷清清的,这不,又叫上宋念这个干女儿来,干女儿美滋滋到场,磕了头,祝了寿,收上干爹干娘两份赏钱。
用完饭,干姊妹俩躲去屋里说体己话,钟妡嫒忽的想起一桩事,问念姐儿道:“上回你送来的那些纸,家里可还有富余?”
顾则来京,顺带捎了些上好的澄心纸,宋念往郡主府里送了一车,又往钟家送了半车。
“可是干爹手边的不够用了?”宋念先前躺妡嫒塌上,此时起身,又摇了摇宫扇。她那还剩下一些,是预备留着自用的,既然干爹使着顺手,等她归家命人悉数送过来就是。
钟妡嫒竟红了脸,扭捏不好意思道:“爹爹舍不得用,还剩不少呢,我想着,再匀些给莫白和黄公子……我不白拿你的……”
莫白是钟家养子,黄公子名倚凡,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哥,同钟妡嫒早有婚约。
宋念一听这两个,冷了脸,“没了,使完了,再也没了……”
看宋念横了眼睛,来了气性,钟妡嫒忙安抚着。
“是莫白向你要的,还是你愿意给的?”宋念天生一副暴脾气,吃了一口茶水,意图用茶水压下这等伤人脾性。
念姐儿一派拷问之态,钟妡嫒如实交代:“我不大懂笔墨纸砚,他瞧着爹爹屋里的好,也想要些来使。”
“怎么不去朝干爹索要,偏偏同你说?”
“想是与我更亲近,不好与爹爹张口。”
“哼,那个小倌儿,又不是你亲生的弟弟,外头来的,用得着养得那般精细?”
原来是带了醋气,钟妡嫒笑道:“既到了我家,又是亲戚,况且爹爹在礼部任职,总不能落个刻薄他的名声,等将他记在爹爹名下,往后就是我正经兄弟,也得叫唤你一声干姊姊。”
“什么便宜干兄弟,我可不稀罕。过继一事,可得谨慎!哪里是名声不名声的,这东西金贵着呢,前几年,连我也不碰它,只怕糟践了去,更不必提我那几个侄儿,你那异父异母的弟弟虽是养子,你心里疼他,认他做亲弟弟倒也无妨,既要将他当亲生的养,就该依着亲生的规矩办,别顺着他,就此坏了规矩。”
“这……不过几张纸……”钟妡嫒拿不定主意。
“几张纸,堤溃蚁孔,气泄针芒。别看他寿小,就不当个人了,看着年纪也和我家少愁一边大了,这点道理难道不明白?我在淮州尚且要看舅舅舅妈的脸色过活,到自家来,也得听哥哥嫂嫂吩咐,他到你家来,是做祖宗的?”宋念嘴上不饶人。
“理是这么个理,可俞家大嫂嫂陈家二嫂嫂谁给过你脸色瞧,你是越说越没理了。”
“少拿话噎我,哥嫂待我自是一千万个真心,我拿你当亲姐姐,才说一番心里话,他到底不是亲生的,我看啊,大伙都仔细着些,别好吃好喝养出个白眼狼来。”
房里的丫鬟宜庭撇了嘴也道:“明儿要官,后个讨公主做媳妇,贵妃生的嫌低,皇后生的嫌娇,胃口一天比一天大。刚来府里还叫咱们一声姐姐,我们家老太太、老爷、夫人,都是善心人,一句重话不曾说他,他一得了少爷身份,改头换面好一个大变样,一身纨绔满面膏粱,底下不知藏着多少事。他可不敢和老爷夫人讨东西,瞧姑娘性子好,好拿捏,也只敢背地里差遣咱们姑娘。”
“听听,这竟不是头一桩!叫他来,我问他……”宋念砸了扇子,岂能由着他。
“不可不可,他一早没了父母,哪里懂这些,纵使想学也得有人教他,不要紧的东西给他便是。你叫他来,再给他几下,只怕能吓得人家腿软,半大的人儿,能做出什么孽来,明儿我说说他就是。”
世上之人哪有十足无暇的,钟妡嫒只当念姐儿戏言,莫白从前受了不少苦,这算不得大事,慢慢教导便好。
“那姓黄的呢?你是被人迷昏了头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