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往事(7)
头顶之上,黑云层层叠叠一点点下压,像一张滔天巨口想要将大地吞噬。
狂风呼卷,山外的花瓣倾泄而下,漫天花雨。地面上,风沙卷着粉色桃花瓣于两军阵前形成一道风海。
两军对阵之前,夷国的兵力与祁国一方近乎持平,霸占着大半个平原。
这是钟离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上战场,饶是已经做足了心里自抚,临了还是免不了心中泛悚。
一柄高过人的长枪于身后威严而立,枪头尾处一根象征着钟家军的红色冠巾紧紧系在上边,一层层迭起描刻着风的形状。
简直威武霸气。
可她握着威风长枪的手却忍不住发抖。
面色如常十分镇定的模样,带着头盔的发间却已经感受到了粘腻的汗液从头皮慢慢滚落。
夷国阵内,似乎有什么正从后方蠕动而来。
没一会,一个身高八尺,眉眼如炬的面相凶狠的男子骑着同样霸气的烈马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他如膺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也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目光,突然间,钟离笙反而不怯也不怕了。
“本王听闻这北漠城里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将军,如今一看好像也不怎么样嘛?!哈!”那名男子大吼,语调轻浮:“要不小娘子脱·了——头盔——让本王好好瞧瞧可好?!”
此人可以在头盔二字上扬起语调,意非在此!
夷国的队伍里响起顿挫的大笑声,一双双露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她却莫名平静至极。
或许是她害怕过头已然麻木。
也或许是父亲曾教导于她:若是有人挑衅于你,越是想让你失态无措,你便越是要镇定。哪怕装,也必须装得一丝不差!只有这样,手握的大局才不会失控,恶心的小人才不会得逞。
她有像父亲告诫她的那般,可身边的人却早就火冒三丈,恨不得马上撕了对面的人!
承臻明听见这些污言秽语,像吃了火药一般,鼓着大眼就要冲上去。
牧季霖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小屁孩儿干嘛去?!”
承甄明眼底染着一缕暴怒,怒吼:“牧叔!你拦我做什么?!这鞑子实在太过分了!我要撕了他!你松开我!”
承甄明猛地扭头望向淡定的钟离笙,眼里闪过疑惑,怒问:“他那般说,你竟不气吗?!”
她没有回答,一只望着前方的那个透露着狂野气息的男子。
牧季霖猛地拍了一下承臻明的后脑勺,怒其不争道:“让你多读书多读书!临了像个二愣子!这是鞑子的激将法你看不出来吗?!”
牧季霖对钟离笙与承臻明二人完全不是一个态度。一个恭恭敬敬,是个忠心的下属。一个指着鼻子大骂,像个嫌弃孩子的父亲。
可若此时恼怒要往前冲的是钟离笙。
他会打她后脑勺怒其不争吗?
不会。
他会骂她读书少是个二愣子吗?
不会。
没有无条件支持,能在动手前劝说一番已是不错,怎会舍得骂?
只有此人啊是他承臻明才会。
承臻明苦着脸,乖乖牵着马绳退到一旁,压下满心的怒火。
“说这般有何用?”钟离笙终于开口,看着对面的男子,,低到眉下的头盔、半阖的眼皮也遮不住她眼中的淡漠,讽刺道:“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蛮夷永远输给我们大祁的事实。”她又不合时宜的顿了顿,冷笑道:“今日别说是我这区区小娘子在此,就算我们大祁无将,你等蛮夷也绝不可能踏入我大祁半步!”
“你!”
那男子吼完,突然泄气吃笑大笑。没一会又收起笑容,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冷冷地直视她。直到有人到他身旁,才低首于与之交谈,而此前嚣张跋扈的、曾与她有过一面的汗蒙也都只能低头站在一旁,恭敬得像条狗。
钟离笙眯眼:“此人是谁?”
牧季霖低首思虑少顷,猜测道:“若属下没猜错,这人当是夷国的王——呼栀。据说今年也才二十岁而已,便在夺位时用一把大刀杀出血路,成为夷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王。没想到他竟会亲自上战场,此人城府应当极深,少将军定要小心才是。”
钟离笙听着,轻轻点头:“嗯”。
视线一直停在呼栀身上,见他似是耳语完,轻轻扭头冲她十分灿烂的笑。
随后,她便看见他所骑的开始后退,隐入人海中。夷国的军队如同蚂蚁一般缓缓后撤,再后撤。
她与牧季霖对视,疑惑地看着对方,均不知鞑子此举何意。大费周章,只为于阵前说这一句挑衅的话吗?
可似乎就是只为说这么一句挑衅的话而已。夷国的军队是真的撤走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担心这是夷国的计谋,钟离笙还派人时刻盯紧夷国的动向。可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