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聂霜雪
钟离笙拜别后,莲花满腹疑问地走回“壹”号房。走进去,阖上门,朝坐在正中的男子施礼:“王爷。”
楚北川放下盛着药的碗,苦得眉头紧皱,点头回应了她,而后视线落到碗上,里边的药几乎没动,他拧着一张脸,将碗推远了些。
程泽站在身后,见此给楚北川倒了一杯水,楚北川单手抓喝掉,半晌,目光才清清冷冷地投到莲花身上。
“你跟着本王多久了?”
莲花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已三年有余。”
楚北川点头,朝身后得程泽勾了勾手指。程泽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放平铺在桌面,而后推到莲花身前。
莲花低眼去看,眉目闪过一抹诧异,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坐在烛火前,哪怕受伤也依旧挺拔,不怒自威的男人。
莲花:“王爷,这是...”
“你的卖身契。”
楚北川漠然的一句话,缺在莲花心中翻起巨浪。
与钟离笙说的那些话她并未撒谎。她本名叫聂霜雪,小时候,父亲被抓去上战场死了,母亲为了有一份丰厚的嫁妆二嫁,将她卖给了青楼。后来,青楼中来了一名官人,青楼的妈妈说那是她们镇上新上任的父母官,那个官人一眼就相中了她,对她百般的好。
于是她也动心了,花了所有的积蓄为自己赎身,没名没份地进了府。她觉得,只要郎君爱她疼她,以她青楼女子的出身,这便已经足够了。
可进府的那天,聂霜雪才知道,黄粱一梦终究是醒了既碎,她心心念念地期盼着未来,满心欢喜地爱着的郎君,欺骗了他。
在他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大院中,有着几十个同她一般的女人。而他得之就弃,越爱她的女子,他越喜欢用小臂粗细的麻绳鞭打。他享受着这样的变态快感。
重重面具之下的,是一张令人恐怖、胆寒的修罗恶鬼。
聂霜雪从未感受过爱,将十几年的爱意全都倾注给了他,换来的却是重伤高热,七夜不醒,最后被人拖到乱葬岗等死的命运。
在她奄奄一息之际,是楚北川救了她。在她的指控下,救下了与她同样生活在地狱中的数十个女子,并将那个父母官当场处以五马分尸之极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聂霜雪无处可去,将自己卖给了楚北川。继而化名莲花,醉花楼里做事,陀城是南离国与祁国的交界之地,她为他周游在最大的花楼之中,探听两国的情报。
楚北川或许是怜惜她,让她收集情报却并不永远禁锢她。以三年为期,三年过后,救命之恩毕,她恢复自由身。
如今三年已到,他信守承诺,来还她自由了。
莲花伸手拿起桌上的卖身契,鲜红的指甲在烛火之下闪着灿灿的光。
然后,卖身契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被撕成碎片,飘落到了地上。
莲花红唇微启:“谢王爷。”
楚北川在程泽的搀扶下起身,扯着伤口了,难受地拧了眉头:“多年来你为本王收集了不少情报,在醉花楼所赚的一切你都可以带走。明日起,莲花的待客牌将不会再出现。”
三年来,莲花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掰过来,每一次见他都是这般冷冽高贵,明明是善意语气却公事公办。
就连这次,她不再是莲花,而是有名有姓的聂霜雪。不是一个被圈在红楼里的花魁,而是一个自由的、鲜活的,有未来的人。
聂霜雪头一次大胆地盯着这个尊贵的男人,眼中的眷恋与爱意第一次没有掩藏。他要走了,以后也见不到了,如此放肆一次,他当不会生气吧。
可事实是楚北川自说完后,眼睛再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是啊,当年是她执意要报恩,如今,恩以报完,于她,也没了任何再相见的理由。
门忽然被打开,杨无行提着几幅药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脸欣喜,像撞见了什么好事,开天破口就是一句:
“王爷,我刚才在楼下遇见了钟姑娘!”
楚北川听见熟悉的字眼,立马抬头看杨无行。
杨无行走了过来,将药朝王爷抬了抬,笑道:“鹿老给您开的药。”
楚北川皱眉推开,盯着杨无行。
杨无行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属下刚才在楼下撞见钟姑娘带着她的两个随从女扮男装从楼上下来。唉,”他笑了一声,嘀咕:“没想到钟姑娘竟然有这样癖好。”
楚北川眉头拧得很深,在心中猜测着钟离笙来醉花楼的目的。
程泽听闻这话,猛拍了杨无行的头,瞪他,意思在说:没大没小,钟姑娘你也敢腹议,不要命了?!
“钟姑娘?”聂霜雪垂手低语,而后抬头问道:“离笙姑娘?”
闻言,三双眼同时看她。
聂霜雪愣了一下,卷曲的睫毛微颤。
从未......从未在他眼中看到如此失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