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此番姑母点名要我进宫，是施威，更是施恩，姑母既然要我，就定然会护着我。娘亲在这院子里也不必顾及什么，千万不要因为顾念我而逆来顺受，处处吃亏。”

白木樨抱玄乙抱得更紧些：“娘亲省得。我在这大宅院里活了半生，知道如何自保，玄乙不必担心我。只是宫中处处是耳目，你可一定要小心行事。”

“娘亲放心，玄乙明白的。”

玄乙又转头看向青稞，青稞的爹是海棠居的护院卫长，娘是将军府采办处的老人儿，青稞是家生子，是从小就陪在玄乙身边的，名义上是和玄乙是主仆，其实玄乙心中拿他当哥哥一般。

毕竟是男子，玄乙带青稞入后宫显然不合适，只能将他留在将军府。

玄乙这会儿看着他，平日里五大三粗的小子竟然红着眼眶偷偷抹起了眼泪。

“青稞，这府里除了我娘亲和忍冬，我最相信你，你一定得护着我娘亲周全。”

“青稞明白，青稞绝不让姨娘受旁人的腌臜气。”

“还有，你消息向来是灵通的。”玄乙说到了重点，青稞这个八卦神君，哪怕不在她身边，也得继续兢兢业业打探消息：“若得了什么京中的新鲜传闻，一定要写信给我，或者记下来，等我回来看娘亲的时候说给我听。”

“知道了，小姐放心，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没什么小道消息是青稞打听不到的。”

玄乙笑着点了头，和白木樨做了最后的告别，便带着忍冬随着蔡嬷嬷踏上了入宫的马车。

马车从将军府出来，驶向沧浪大道。沧浪大道本是直通大衡皇宫的正门九龙门，但现下已是亥时，戌时九龙门就已落锁。他们须由沧浪大道转至松鹤长街，经西宫门也就是九华门入宫城。

这一路恰好经过太平书院，玄乙忍不住掀开马车的帘子望了一眼，这辈子的一切其实都在上辈子有迹可循，唯独在书院这段时光是她全新的开始，她在这里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重生这件事带给她的希望和力量。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丹青阁，想起那些绘本，还有那天和她相距只有几寸远的陈天忌……

就在两个时辰前她还在想，她再也不去丹青阁了，没想到，这下竟是真的不用去了……

“看来三小姐是真的喜欢读书。”蔡嬷嬷见玄乙望着太平书院的牌匾一脸惆怅，便出言安慰道：“咱们玉鸾宫也有许多藏书的，三小姐得了闲可以尽情翻看。”

玄乙点点头：“谢谢嬷嬷。”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入了宫门，马车又驶过漫长宫/道，终于在承风门前停了下来。

玄乙走下马车，看着面前熟悉的红墙石板路，前世她也是这样，从这里开始，一路奔向权力、奔向爱人，也奔向死亡、奔向寂灭。

同样的开始，但这一次，她想要不同的结局。

“嬷嬷。”玄乙转头望向蔡嬷嬷：“您能牵着玄乙吗？”

玄乙的这个请求让入宫多年的蔡嬷嬷为之怔忪。这些年她在宫里，每年都要替中宫的主子宴请朝廷命妇、名门闺秀，三年一次的宫妃选拔也是她替中宫料理，玉鸾宫里丫头婆子侍卫的安排也全要经她过目。

她见过许多玄乙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她们有的出身高门，有的为奴为婢，可她们全都对她这个嬷嬷表现出尊敬。可她知道，那并不是对她这个人的尊敬，而是对至高权力的敬畏。

可此刻眼前的小姑娘目光澄澈，说想让她牵一牵她的手，这个小姑娘，分明将她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活着的人。

蔡嬷嬷经年如冰的心肠在这一刻也软了下来，她伸手握住玄乙的小手，同她一起朝玉鸾宫走着。

“三小姐怕黑？”蔡嬷嬷猜想，是这一路灯火太暗，小丫头生了恐惧。

可玄乙却摇摇头：“玄乙不是怕黑，是怕看不见。”

这个答案让蔡嬷嬷先是一震，继而会心一笑，娘娘没有看错人，这样的丫头，会成为中宫的助力，会在这宫里为所有人挣得一条活路。

蔡嬷嬷心有所思的同时，玄乙心中也有了打算。

上辈子她懵懵懂懂，一心只想着照顾好皇后，时不时能见到陈天忌便好，其他的她一概没有多看、多想。

可重活一世她明白，无论将来安王夺嫡结局如何，她身为李家的女儿，被皇后召入宫，便从始至终都是皇后的人，她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另行站队或者置身事外的资格。

想要改变结局，她唯有依靠皇后，帮助皇后这一条路可以走。

皇后在未来几年里，会是她的倚仗，也是她的战友。

而身边这位蔡嬷嬷，在宫中有着盘根错节的人脉，是她们这个阵营中至关重要的一股力量。

她要同她站在一起，就像这一刻，她正紧紧牵着这位长者的手。

玄乙就这样在蔡嬷嬷的牵引下缓步走着，不久之后，晦暗的宫/道尽头，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