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果然不出玄乙所料。
柳嬷嬷为了能苟活几日,认下了那些个貌美丫鬟的人命官司。左、伊两人誊了她的口供,让她画了押,便把她和口供一齐交到了京兆尹府。
而柳氏一到京兆尹府,就翻了供,口口声声喊冤枉,只不过柳氏攀咬将军府的方式,有些出乎李家众人预料。
玄乙本以为柳氏死到临头,最恨的应当是她和白木樨,她们母女也做好了被京兆尹府召去问话的准备。可没想到柳氏说她杀那些丫头都是主母沈氏指使的,她只是奉命行事。
在大衡,从事京兆尹一职的难度,绝不亚于宰相帝师。就说沈氏这身份——将军的老婆,皇后的弟妹,贵妃的姐姐。办案人但凡怂一点,都得偷偷抹了柳氏的脖子,赶紧将卷宗封了了事。
可如今这位京兆尹程大人是个不怕事的,非要赶在年前让这桩案子有结论。所以年关上,本就因为杨怀州的提亲和柳氏出事有些惶惶不安的沈青简,又被京兆尹召过去问了两回话。
不过幸好程大人办事老辣,加之先前左侍卫审柳氏审得彻底,口供也详尽。另外活着的那个丫鬟人证虽说疯了,但有些话还是要听她说一说,她人在鸢城,离珞城也不远,师爷快马加鞭,两日便可来回。
所以从柳氏到京兆尹,再到案子查清楚,也就用了五天时间。腊月二十八下午申时未到,京兆尹府门口便张贴了柳氏的罪行和判决告示:柳氏十年之间,害了九条人命,包括长策将军府丫鬟七人、伙计两人。丫鬟们枉死,乃是因为柳氏看她们年轻貌美,臆想她们定然勾引将军,妒火中烧,犯下罪行。伙计是柳氏杀害丫鬟的同伙,柳氏随将军及夫人去南境前将他们灭了口。
京兆尹府最终将柳氏处以绞刑,只是除夕将至,刽子手不开刃,要到年后十六才能行刑。之前从城外竹林枯井里捞上来的女尸也有了名目,正是丧命在柳氏手里的丫鬟们。
京兆尹府审案雷霆效率,本以为事情到此就完了。可是沈氏却在这桩案子上受了磋磨,第二回从京兆尹府出来,沈氏便病倒了,高烧连日不退,天天说着胡话,画眉和鸿鹄命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凌云居,一面担心沈氏这场病伤了性命,一面又怕凌云居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
腊月二十八,玄乙去京兆尹府看了看告示,就又回了海棠居。今天是个阴天,天上的云彩厚得像是南方梅雨天里怎么也晒不干的棉被。
现下天将将黑下来,便有雪花扑扑簌簌飘下来,越来越密。
玄乙远远看着凌云居进进出出端药送水的下人,不免想起入宫那一晚,皇后宫里也是这样。玄乙料想凌云居这个年应是过不好了。
玄乙同娘亲吃过晚饭,便回了自己的卧房。明天腊月二十九,她约了孟桃他们在别味楼吃午饭。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孟桃裴澄出身官宦之家,自然少不了他们忙的,玄乙自己也要帮着娘亲准备初六成婚之事。满打满算,他们这几个小友能聚的时候,也就是明天了。
玄乙这两天劳心劳力,明天还要出门,刚想早些睡下,鸿鹄和画眉便沐雪来了海棠居。
玄乙将他们迎进来:“兄姐此时到访,所为何事?”
鸿鹄便说了前两天沈氏在京兆尹府的际遇。
柳氏翻供之后,鸿鹄在京兆尹公干的朋友给将军府递了消息,鸿鹄便先问了沈氏,问她有没有助纣为虐。
鸿鹄其实只是想了解一番事情经过,但沈氏生了大气,觉得儿子偏信外人,怀疑她这个当娘的。
鸿鹄好容易将沈氏哄好了,到了京兆尹府。同柳氏当庭对峙时,沈氏又被柳氏气了一番。那柳氏命不久矣,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什么沈氏多年以来撒谎成性,妒忌苛待妾室,明明是肮脏心肠却装得一副菩萨样貌,虚伪得让人恶心等等。
沈氏多亏了鸿鹄在边上搀扶开解才没当场晕过去,费了好些口舌才将自己并不知晓柳氏害人的种种原委讲了清楚。
结果就在柳嬷嬷被京兆尹的侍卫拖下去时,她突然发了狂,那么瘦弱的一个中年妇人,竟生生挣脱了两个高猛汉子,扑到沈氏身上,紧紧抓住了沈氏的肩膀。
她狠狠摇动沈青简淡薄的身体,脸上露出癫狂的狞笑,遍布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沈氏:“小姐啊,你以为将军心里,真的爱你吗?哈哈哈哈哈你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败人,你以为他心里真的还有你吗哈哈哈哈!!!”
柳嬷嬷很快又被拖了下去,门口飘着她厉鬼一般的呼号:“小姐啊,到头来我还是最恨你的,我对你一片忠心!当年你明明说了将我抬做妾室,你明明说过的!你毁了我一生啊!毁了我一生!”
沈氏经过这么一遭,回家的一路上像掉了魂一样,脚刚迈进凌云居大门便病倒了。
如今五天了,一时烧一时退,睡着的时候梦话连篇,醒来的时候像是行尸走肉,宫中的太医来了好几轮,针也扎了,药也用了,总也不见好。
玄乙听了之后,心情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