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Sweet Leonore
“莉奥诺来自芬兰,梦想是在一流的剧团里成为他们的首席音乐剧女演员。她周游各国寻找机会,在形形色色酒馆咖啡厅里唱过歌,却还不足以幸运到受到剧院的赏识。不过我想她会摆脱这种处境的,她值得更好的生活。”廉价酒馆里鱼龙混杂灯火阑珊,把首领的头发染成偏红的玫瑰金色。
理想美梦总像透过西洋镜看一个装在盒子里的奇妙小世界,一切仿佛都美好得唾手可得,实则如天上的星星般遥不可及。每天都有人被这种落差伤透心底以至于再多的实例也不足为奇,多利亚纳不置可否地歪了下脑袋,脸上露出并不符实的纯真模样:“你和她认识吗?”
“她不认识我。”当事人简单地坦言道,表情同往常并没有多少改变。
这听上去就像个常见的单恋情节,老套、平淡无奇,但始终叫人津津乐道的那种。英国人促狭地扬了下眉毛不作评价,接着愉快地举起了酒杯:“敬全巴勒莫最美丽的女孩。”
“依照奥斯卡·王尔德的说法,那该是你,格雷先生。”
“王尔德先生没那么说过,不过我不拒绝赞美,即便它不妥当,”这么纠正道,她同首领碰了下酒杯。后者口吻不算认真,英国人猜他也许已经有些醉了,因为她发现对方正稍显出神地端详着她的戒指——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
以黑手党的身份,一段不妥当的婚姻将会成为巨大的累赘,英国人自认为很清楚迪诺现在正在想着些什么。加百罗涅的现任首领有着一张并非典型西西里人的面孔,那应当是来自他祖母的基因,多利亚纳还记得八代首领的妻子是位德国国籍的女士,举止端庄得体,习惯于微笑与沉默,并且从不过多地干涉丈夫的工作。她身上有种理智、宽容、隐忍与悲伤的气息,也或许她只是个例。
将近半分钟的微妙对视后先开口的还是迪诺,问出的问题颇有些歧义:“你爱她吗?”
“她”指的理应是西比尔·文,在某人面前绝不适宜提起的名字。可眼下首领却眨了眨眼面露对于回答的执意等待,即便对方直勾勾地向他投来颇具穿透力且隐约暗含指责意味的眼神时也没有半点放弃的趋势,以至于多利亚纳最终选择了缴械:“好吧,迪诺。你是想听浪漫点的说法还是实话?”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把实话也说得挺浪漫。”
Great,很有幽默感,可惜英国人并没有一如既往那样给面子地笑一笑。“那我就断章取义地认为你想听的是实话了,”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自己已经空掉的酒杯,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仿佛透过玻璃杯壁看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什么地方,“我的西比尔,她也许不是最美的女孩,但她在舞台上比任何人都要耀眼。她可以把任何冗长枯燥的戏剧都演绎得趣味横生,我喜欢看她演戏时的样子。不过……一百多年足够我想清楚这件事——不,我不爱她。”
“但你还戴着和她订婚的戒指。”
“用来提醒自己至少我以为我爱上过某个人。更何况我也戴着加百罗涅的指环,即便它的存亡对我而言无关紧要。你到底希望从我这儿证明些什么,迪诺?如果我说我依旧爱着西比尔,那会让你对莉奥诺心心念念得更理直气壮一些吗?”
被戳穿后首领花了一秒钟时间展示了一个略显窘迫的神情,然后几乎有点孩子气地耸了耸肩:“这让你生气了吗?”
“别误会,我只是不太高兴——你会愿意专程跑来这种地方就为了听她唱歌,却不敢去和她说一句话。”
“倒不是不敢,只是我担心,和我这样的人接触会给她那样的女孩平添许多麻烦。”
“可你毫不顾忌地把法蒂玛带了回来。”
“这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是因为你并不爱萨薇小姐?”
无论是打断对方说话还是用词尖锐都绝不是绅士的行为,首领这才发现自己的英国新朋友事实上相当善于让人难堪,只不过她不总是那么做。因此尽管在几秒内他便想出了十种反驳对方的话,迪诺最终还是选择颇为无辜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在某种程度上说英国人是对的,从长计议他认为有必要避免不必要的争论。
大概是觉得再这样下去话题气氛只会变得越发无聊,多利亚纳从容稳当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丝毫不受这一晚摄入的过多酒精的影响——并且习惯性地完成了一遍微笑颔首的礼仪程序但全然不打算说些什么地转身就要走开,却被迪诺下意识地抓住了手腕:“你要回去了吗?”
“我有些事要做,还是你希望我再和你多聊一会儿?”
这个问题的回答理所当然是否定的,也许换个时间换个话题她依然会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但今晚绝不是。于是迪诺松开了手,用表情示意她请便,可或许是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在对方迈开步子前他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格雷先生,你当年订婚的对象,她并不是‘你的’西比尔·文。”
她可以是你的情人、妻子、孩子的母亲,但她并不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