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至死
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呢,加百罗涅先生?”
“适度饮酒?”
“是狂欢至死。”她半开玩笑地回答,一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桌子,虽说夜幕才刚刚降临,但已有人微有些醉意,甚至开始唱起不着调的歌。她对面的首领闻言放下了杯子,用手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想,至少你不会是他的信徒吧。”
“可你也还是个美少年啊。”
“如果是在五年以前我听到你这么评价我我也许会说多谢夸奖。”
“别客气。但说起来在正式舞会开始之前,我们是不是不该喝太多?”
“我们可以在舞会上拿着杯子假装在喝酒,就像塔蒂经常做的那样。说起塔蒂……”他突然抬起胳膊冲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很快他刚提到的大小姐便挤过人群在他们的桌边坐了下来,表情隐约像是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后强装出来的平常笑脸,首领仿佛对此视而不见地问她,“见到你要去见的人了吗?”
“我们之间起了点小矛盾,所以没聊太久。”塔蒂安娜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挥了挥手,动作像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这时酒馆靠近吧台的那边逐渐热闹了起来,酒馆的伙计开始往桌面上放上一排超大杯的啤酒,有个中年男人在人们的簇拥下也来到了吧台边,大张旗鼓地站上了一张桌子。
英国人和金发首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大小姐于是开口解释道:“你们进来前没看门口的告示吗?那位先生是个手艺精良的玻璃工匠,他和这家酒馆的老板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今年那位工匠先生大方地打算借着狂欢节送出他制作的一只龙柄高脚杯,他们要在这里举行一场比赛——最先喝完一杯一升的啤酒的人就能得到那个玻璃杯,而用于比赛的啤酒由酒馆老板赞助,前提是参加的人都得一口气喝完。来的人中有一半是想赢得奖品,另一半是为了免费的酒水。”
在脑中估算了一下一升的概念,首领发出了一个轻声感叹,再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威士忌酒杯,默默地把杯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那么你来这里,是来参加这个比赛的?”
这当然只是随口问问,谁都知道让加利亚诺大小姐参与这样的活动绝不可能,倒不是因为她家境优渥而不稀罕这些小奖品,毕竟不顾形象地仰着头把一大杯啤酒往喉咙里灌的举动可就太不优雅从容了。
“我不胜酒力,”她虚情假意地说,一边换了个坐姿,扭头盯了一会儿迪诺的酒杯,得出结论他应该还没喝多少,想到这里大小姐挑了挑眉,姿态有点像黑白老电影里把眉峰修得弯而上挑的女星,“但我还是想要那只高脚杯。你的酒量怎么样呢,迪诺?”
这一提问委实叫人始料未及,深层含义当然是“替我去参加比赛”。在桌对面英国人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视线中迪诺稍显苦恼地笑出来,与此同时吧台那边站在桌子上的玻璃工匠扯着嗓子喊着问起还有谁要报名参加,在他问到最后一次时金发首领举起了胳膊,走上前去的样子几乎有点视死如归的气势。
“瞧瞧,是我们的加百罗涅大老爷!”认出来者后工匠先生并无恶意地高声说道,“上回您才在我那儿买了一件水晶玻璃工艺品,可惜当时我不在店里,没能见到您。不过狂欢节上人人平等,就算您是镇长,也可别指望大家让着您啊。”
首领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那看来我该考虑一下如果我用酒钱贿吅赂这里的所有人,我能因此输得不那么惨烈的可能性了。”
对此所有人都应景和给面子地笑起来。他们在吧台边准备就绪,一人面前放着满满一大杯冒着泡的啤酒。现在退赛应该是来不及了,首领抬起头,视线越过围观人群看到他们的桌子边,塔蒂安娜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毫不顾忌地端起他的威士忌喝了一口,而多利亚纳却不见了人影。然而下一秒他身旁的大号酒杯就被人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少许因摇晃而溢出杯子的泡沫破碎化成液体沿着杯壁流进了英国人的指缝。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所身处的环境,迪诺觉得多利亚纳今天显得比平日里更加亲民,就像任何一个平凡、快乐,因为读过些书而稍有点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他首先联想到了成年以前的自己,接着脑海中就出现了某人个把天以前还用脑门磕碎洗手间镜子并用碎片往脖子上割的画面。可眼下英国人正义正言辞地向这里的伙计解释,自己确实已经成年了,并拿出了证件——虽说这当然也是伪造的——强调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一阵折腾终于被相信后她得逞地笑出来,无所用心地同对方调侃了一番这场“误会”,态度仿佛从没有过烦恼一般。
首领没再细想下去,摇了摇头,认为眼下最不寻常的更该是多利亚纳居然会来参加这种依靠暴饮来赢取奖品的比赛。
狂欢至死。他突然想起对方先前说过的话,并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接着他有些出神地端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