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新闻

大多时候若非必要多利亚纳绝不会在八点前洗漱完毕，但今早七点三刻，迪诺站在楼梯上，看到自家房客已穿戴齐整，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依然没有停下按下门把手的动作。他语气平静地说：“早安，格雷先生。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对方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动作：“不知道，也许去马场，好逃避你的责备。”

“而你认为我会责备你什么呢？”

她终于是把门重新关好，转过身没有半点歉疚地望进迪诺的眼睛：“你不适合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你是我的老板，理论上想责备我什么都可以。”

迪诺摇了摇头，从二楼走下来，揽过了多利亚纳的肩膀，仿佛不这么做她就会像魔术帽里的兔子那样突然不见，接着他领着对方往餐厅走去，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们可以边喝咖啡边聊这些，法蒂玛做好早餐了。”

“我不喜欢在餐桌上解决问题，”英国人说，她试着从首领的臂弯里逃脱出来，并没有成功，“当年萨瓦托就有这个习惯，他在餐桌上从背后拿枪打穿了一个叛徒的头，那人脸朝下倒进面前的通心粉里，酱汁混着血溅出来。而我们至今还在那同一张桌子上用餐。”

她清晰地感觉到迪诺的手臂僵了一瞬，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这没什么，格雷先生，每座五十年以上的老房子里都死过人。”来到餐厅他轻车熟路地将多利亚纳领到桌边，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稍稍用力，后者只得乖巧地在椅子上坐下。

加百罗涅的首领大人对饮食并不挑剔，因而早餐大多时候很简单——今日的是表皮烤得焦脆的小面包配黄油、乳酪或是萨拉米香肠，女佣小姐往两人的杯子里倒了些咖啡，并端上牛奶和砂糖。

晨间新闻里循环播报着昨晚沙滩音乐节的惨剧，搭配网络上流传的视频片段以及今早场地上的一片狼藉，记者公式化地道一句“所幸无人死亡”。多利亚纳没碰一口食物，只是心不在焉地把糖和牛奶加进咖啡里，用余光注意着金发首领的神情，等待对方先开口。

“我对幻术了解不深，但我听说，最优秀的术士能骗过机器，”感受到了英国人投来的目光，迪诺面不改色，他顿了顿，稍稍放慢了语气，“要同时骗过成百上千部手机、摄像设备，老实说，那真的很惊人——如果不是在你刚睡着时露出的两分钟破绽，我甚至都没能发现。”

“那不是破绽，如果你们中有人还有心思注意，我解除了幻术两分钟整，”多利亚纳纠正，“在那两分钟里有所影像资料都会恢复本该是的样子——没有斗殴、暴吅乱、烧掉的电吉他和光碟，只有被催眠的乐手、人群。不过除了你、我，以及其他对火炎有所了解的人，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天色昏暗，那些照片录影本身就模糊不清，外加两分钟甚至不及信号不好时手机断网的时间，注意到的人也仅仅只会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他们不会有证据——就算在那两分钟里保存下复原的照片，两分钟后它们全都又会变回幻觉里的样子。我是有意这么做的，否则，这就只是一场普通的演出事故了。”

“那听起来像个刚刚想到的借口，不过我就当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这是为了分散警力，以便我们收货顺利？还是什么需要广而告之的宣言？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每个问号都越发加重了语气，尽管他神色还算平和，但多利亚纳清楚地感觉到自家首领不多见地生气了。

遗憾的是她本就并非会因为他人的坏情绪而感到窝心的人，她寻常语气地回话道：“你也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反倒去拜托了云雀先生。”

“因为这件事本该需要人手和人脉，你回西西里一年不到，我是你全部的人脉。”

“‘本该’，”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事实证明我不需要人手人脉也做到了这一点。”

“通过利用与此无关的演出观众？”

“正相反，我阻止了更坏的结果。我是在第一个人砸毁音响设备并与其他人产生冲突的一刻才开始那么做的，尽管现在传言把事情渲染得很严重，但后果只是一部分人——好吧，大部分人的皮外伤，除了财物损失或许严重了些；可倘若我任其发展，反而会有更严重的人员伤亡的，像阿尔塔蒙特事件那样。”

“好啊，你正直善良，认为这是个欺骗了全世界的‘善意谎言’？”

“全意大利。得了吧，迪诺，只有披头士、皇后、齐柏林飞艇那样的乐队才会博得全世界的关注。”

“多利亚纳·格雷。”金发首领突然直呼了她的全名，语气不重，但在他语毕后整个空间都仿佛瞬间寂静无声了。端着咖啡壶的女佣小姐几乎被吓了一跳，她犹豫了片刻，踮着脚尖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他们就那样沉默了几秒，但终究迪诺还是先克制了脾气，他用食指点着桌面，尽量平缓地接着说道：“第一点，格雷先生，因为你的做法，物资确实很顺利地送到了伊诺千提的实验室，这很好；可第二点，社交网络上至少有十个账户发布的照片里拍到了你，鉴于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