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意识伸手揽过黑桐纱月的肩膀,险险避开横冲直撞的年轻警员,女孩很配合地抓紧了他的衣角。此时他也没心情去确认自己和她是在角色扮演还是真心流露了。
他们找到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纷乱的办公室中就钻出一个结实的中年男人。他叫桑德罗,约莫四五十岁,似乎是为了掩饰中年的头发危机而干脆全部剃得很短。他原本皱着的眉头在看到了黑桐纱月后有所缓和,但严肃的视线依旧上下打量着她。
“你就是那个早川的女儿?”警官的声音沙哑而厚重,显然他是个现场派,磨损的皮带边缘和留有汗渍的领口就是最好的证据。
“对。我是爸爸的女儿。早川家的女儿。我一直住在日本。那个……”她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比划着。
“所以你是收到了他的死讯后过来的。”警官没有显示出不耐烦,反倒是从旁边抓过纸和笔递给她,示意她可以写下来。
黑桐虽然接过了纸笔,却没有使用的意思,坚持用蹩脚的葡萄牙语交流:“我的爸爸,很早的时候就不在日本了。我一直在等他。但他没有回来。”
虽然苏格兰不懂葡萄牙语,但他还是听出了黑桐语调以及谈吐上的区别。此时的她没了汽车修理厂中的自如,倒像是许久不讲葡萄牙语的日本人,磕磕绊绊,着急时甚至有一些英语的混用。
警官微微点头,抿了抿嘴唇:“你的母亲呢?”问的是母亲,可事实上他在打量的是一旁的苏格兰。
黑桐转向苏格兰,小心地用手拽着他衬衫的下摆。他不知道谈话到了什么程度,但还是凭借感觉抓住了她的手,用有些茫然的目光看着警官。
“我的妈妈已经死了。爸爸也没有回来。”她低着头,似乎是想隐藏眼中的哀伤。
犹豫片刻,她又接着说:“他是我的男友,他叫森。”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二人,心里的防备事实上已经卸下了大半。在巴西有不少日本人,其中不乏一些抛妻弃子来新大陆找乐子的。而这次的死者早川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交际广泛却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似乎靠着倒卖部落里的小玩意过活。这次的死因也是误入帮派冲突,被流弹打中了心脏。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你父亲其实是个混蛋”说出口。眼前的女孩长途跋涉,就为了给这种街头流氓处理后事。她将陌生而带有痛楚的亲情掩盖在柔和的东方面孔之下,接受着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年轻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语言不通,男人也接过目光,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你们跟我过来吧。”警官转身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还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苏格兰正惊讶于她精湛过头的演技,女孩就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脸侧,低声说道:“对不起,擅自给您起了森这个假名,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只好快速地拥抱了她一下,又赶紧松开。
“随你喜欢吧。”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令他心跳加速。他把这归因于黑桐纱月的反常,先前的她从未表现出这种处事上的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