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妹妹，你和表弟都变了许多。”顾昭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打量着回廊上的壁画，感慨，“看来这一年时间，的确足以改变人的性情。”

李倾怀眼角一跳，面不改色道：“性情变了，情感没变。”

“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顾昭哈哈大笑，伸手揉着李倾怀的脑袋，看得后面跟着的李倾安一顿恼火。

李倾怀笑着引他往中堂走，心中却一片晦暗。

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只可惜这里应有两家人。她不知未来几天与淮安王是否会有纠葛出现，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和家人。

李瑾见顾昭进来，还没等他行礼便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还敢来找你老舅！”

“？”李氏兄妹面面相觑，这是演起来了？

顾昭非但没生气，还乖乖行礼，上前鞠了一鞠，“舅舅！一年不见你对外甥只有骂吗？”

“不骂你骂谁？”李瑾白他一眼，投掷着手里的筛子，没好气道：“去年的事情你总要给我解释清楚吧？”

“小怀小安虽然给你说过好话，但我要亲耳听你解释！”

柳月在一旁轻轻拽他的衣袖，轻声劝，“老爷，孩子刚从外面赶过来，风尘仆仆的，总要先叫小昭休息？”

顾昭见舅母依旧贤淑温良，二人的感情亦是十分和睦，不免生出些错觉。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舅舅！”小顾昭拎着一本破书就往裕王府跑，先是撞着毛毛躁躁跑来迎接他的李倾安，再是被娇生惯养的李倾怀嫌弃他俩吵闹。

“喊什么喊，大老远就听见你小子。”裕王爷李瑾拎着鸡笼，里面一只雄心勃勃的斗鸡正舒展肌肉。

舅甥两人一手鸡一手书，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母亲不许我跑出来玩……”小顾昭撇着嘴，眼皮耷拉着像是要哭，“我翻墙出来的。”

“臭小子哭什么哭，小安比你年纪小都不流泪了。”李瑾嫌弃地给他胡乱擦下眼泪，将斗鸡拎到他面前，“走，跟我出去斗鸡。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鸡王’。”

“翻墙还带着本书，背诗背魔怔了吧。”李瑾拉起小顾昭的手就要往外面走，“把书给李倾安，等他也魔怔了我就带他玩。”

“老爷。”柳月紧赶慢赶走到府门处才跟上两人，拦下来劝道：“姐姐教育世子，你却总是插手。”

“小昭若是偷偷跑出来，姐姐若是发现了该多着急？依我看还是将他送回去吧。”

小顾昭闻言一把抱住李瑾的大腿，颇有打死也不松手的意味。

李瑾低头瞧瞧这家伙倔强的小脸，安慰夫人，“只是一下午而已。我一会差人去长公主府通知一声。”说完伸手拢拢柳月的披风，嘱咐，“这会起风了，你先进屋吧，仔细着凉。”

年月交替，四季轮转，当年的稚儿已然长大，步步为营，卧薪尝胆，终完成大业。经历过一整年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来到生活安乐的清水，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看到无比熟悉的画面。

顾昭一时情绪复杂，难以自持。

李倾怀本暗自打量着淮安王，揣摩他的性情，却见他眼圈慢慢发红，不由得一惊。

“舅母还是那么温柔，但我还不累。”顾昭调整心情，笑道：“是该给舅舅好好解释一番。”

屋里人一边听他解释，一遍心中思绪来回翻腾。

李瑾心中松口气，自己的演技还是那么毫无破绽，不亏纵横官场多年。

柳月略微疑惑，这淮安王为何如此信赖裕王爷一家？

母女仿佛心意相通，李倾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方才见他眼圈发红那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低估了裕王府在淮安王心中的分量。可原书中对于这家人着墨实在少得可怜，她无从得知一二，只得心中揣摩。

李倾安麻木地听着这厮用他欠打的声音拿腔作调地说自己多么为难多么不舍，只觉自己的境界已然提升到一定成就，竟然内心波澜不惊，没有冲上去揍他一顿。

“好了。”李瑾略一抬下巴，无奈地轻笑出声，“我还没到不了解自己外甥那步。”说完他转换了语气，关心道：“一路过来用饭了吗？厨房还有备着的点心。”

谁知说到点心，在场三位小辈皆是脸色一变。

李瑾：“？”

“舅舅……”顾昭挠挠头，低头小声道：“秋桂坊的点心真挺好吃的。”

“我不是故意都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