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又是一年春季来到，紫叶李与杏花层层叠叠相互掩映，给清水添足了热闹。冬天时天冷得慢，如今却热得早，有了雏形的商业街已经有不少商户卖起冷食，成了最受欢迎的摊子。

“天都还没热起来呢，怎得就吃起了冰水果？过几天下起雨来，我看你拿不拿热水泡着吃。”柳月开门便见李倾怀趴在塌子上看话本，手边还放着刚从冰凉的溪水里取出来的水果。

“不热，但闷啊，闷得我难受。”李倾怀反驳。

“小姐——”春杏跑进门，见柳月在此愣了下便行礼。

“怎得跑这样急？”柳月问道。

春杏站起身走近两步，笑哈哈道：“河水巷有户人家年前听了小姐是提点开糖水铺，这几天卖了些钱，心中高兴得不得了，叫他家孩子抱了两只肥美的大母鸡过来。”

李倾怀闻言下榻，双眼放光，“大母鸡？那敢情好，那户人家有心了。”

最近她心血来潮，非要跟着李瑾下厨，说要学习一门吃食上的手艺，无奈这大厨生的孩子却没半点厨艺天赋，左右做不出个能下咽的还差点炸了厨房，被赵师傅赶出去还拗得不清，依旧满满一腔热情。

“小姐，你上次都差点被烫伤，还是别下厨房了。”春杏担心她又是杀鸡又是起锅，再把自己搭进锅里，那她可别活了。

“啊，我不杀鸡。”李倾怀匆匆忙忙穿鞋，胡乱伸手扯了扯有些皱的领子，解释道：“我就是想去瞅一眼，顺便去商业街看看。”

柳月将她的衣领整好，对春杏说：“你陪她去吧，可别再让她乱跑了，现今清水的人流变大了，没以前安全。”

自打过了年，从外地来到清水的商户和农户就变多了，倒是带来了纺织业这一大商业经济，但人一多就容易乱套，江世逸足足出了几条新例才管理好外来人。前些日子有不少外地人和当地人生出争执的事情，闹到府衙去的也不少，直到那新例出了才算平静。

“近日有好些人家改造自己的屋子，上屋下坊的。这样居住的巷道成了街道，倒热闹了许多。”春杏和李倾怀走向马厩，她将这些天听来的消息给她说：“只是这人多了，有些事情就更复杂了些。小姐，学堂那边近日起了不少事端，先是外地人吵嚷着要孩子进学，还偏要学堂找中过举人的先生来教，又是因学堂开始收费而引起百姓不满。虽然夫人都解决了，但若是不根治的话，难免以后再出祸害。”

李倾怀最近一门心思扑到厨艺上，对于其它消息的认知竟也是慢了几分，她闻言皱眉，收拢了正准备触碰小马驹的手指，“是我糊涂，倒是忘记了人口增多会带来的隐患。”

“哪能是小姐糊涂。”春杏牵了匹温顺的白马出来，将缰绳放到李倾怀手里，“刚一开春便这么多事，着实令人始料未及。”

“只是以后清水逐渐成为市镇的话，一切的后续发展都要照例靠税收取得，不知江太守不再自掏腰包从私库拿钱后，会不会有人心生不满。”春杏低头，颇有些愁眉不解。

李倾怀听了春杏这番话，直觉诧异，笑道：“春杏近日这般好学？居然都对当下的事情有见解了，不错，继续保持。”

春杏刚准备去牵另一匹马的缰绳，闻言手一抖，竟是扭捏道：“小姐抬举我了，这并非我的见解。这是前几天少爷在茶馆说书时的新本子中提到的，我听完后细细揣摩了下，觉着他是在为太守说话。”

新设的商业街初具规模后，李倾安便整了个茶馆来说书，不再困囿于巷子口那一处小地方，只是李倾怀除了昨日去捧场，还没去听过几次。

我哥？李倾怀觉着有趣，他居然在帮江世逸说话。

“你能在听完后琢磨意思，再总结见解，这本就是学习的过程。”李倾怀翻身上了马，顺顺马毛扭头对春杏说：“李倾安会很开心有你这样的听众的。”

春杏眉开眼地跟着上了马。

商业街由于是新建的，距离青石巷有些距离，李倾怀为此拉着春杏一起学骑马学了好一阵，现在即便在坑洼的泥土路上也能如履平地。两人见上午清水巷道中人少便飞驰到商业街，看见街口大门正在安装石板匾额，上面写着“清河巷”。从街口望过去，街里行人熙熙攘攘，挑扁担的、摆地摊的、开店铺的商贩皆有，已经有了街市的雏形。

“不愧是学了半个月骑马的，骑着便飞过来了。”江世逸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穿着暗色官袍，束着清爽的发型，站在马头前抚摸着马驹。他满眼蕴着温柔的笑意，抬头对马上巧笑倩兮的清逸女子说道：“里面人多，我帮你把马圈到栓马石上吧。”

李倾怀俯下身子，双手轻轻抱住马身，与那双若春风包容万物般轻柔的眼眸四目相对，闻言笑了声，“江太守为人真好，小女子无以为报。”

江世逸笑着用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两下，轻声道：“那就劳驾阁下别再下厨便是。”

李倾怀闻言直了身子，顿呼：“那可是我苦心钻研的厨艺，别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