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
水,可都被大地吞噬干净,又变回了干燥的土地,踩在上面坚实而厚重。
要是婉娘被埋入幽深的土里,可能过不了几年也会被吞噬殆尽。就如同白日里灼烧的纸钱一样,变为一捧灰烬,泯灭于尘土中。
纸鸢站在灵堂前,静默的站了片刻。阿祖告诫自己的话浮响在耳边。
救还是不救?
好像对于她而言,不是个艰难的抉择,即使要背负上倾覆己身的危险。
纸鸢走向了那口黑木棺材,曲着腿,蹬紧地面,双手用力慢慢的推开了馆盖。
滑动的摩擦声十分的刺耳,传出去很远,院子外一树柳条也动了动。
婉娘的脸露了出来,躺在棺椁里,苍白的面带着安详的笑。
在深海里,也有暮年老去的鲛人,他们会独自游曳到海洋深处独自等待死亡,不知道,他们临死前是不是也会微笑着。
纸鸢微微张开了嘴,弯腰向棺材里探去。
一路跟随的司川隐在一棵柳树后,心底的疑惑越聚越多。
他看到纸鸢进入了小院,瞧着她推开了放置尸首的棺木,然后俯身下去。
随后,一种悠远的长调逸出,凄婉却又带着抚平心底的柔和。
司川听出来,是纸鸢再唱。
月光盛大,纸鸢从棺椁里抬起身来。银辉下的她,一双赤瞳色双目,茫然的望着远处,尖尖的侧牙上滴着鲜红的血,额头间的桃花印记不断闪现。
可她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头不时皱起,垂落在棺材里手不时抽搐一下,可她嘴里哼出的长调却一直没有停。
无端的,扬起了风,吹起了院落里挂满的白幡。
司川遥遥的看着,像是海岸上扬起的风帆,归途的打渔人要乘着风早些回家。
远方有亲人的召唤。
而纸鸢正在召唤婉娘。
诡异又惊悚的场面,司川四肢渐麻,头顶发寒。
可他并没有感到害怕,他只觉得战栗和兴奋。他从未想过,生于水中的精怪,还有拥有如此惊天的本领。
神秘的仪式,可以让亡灵回生,死而复活。
纸鸢晃动着脑袋,身体大量流失血液,不得不让本体开启保护机制,剩余的血液快速回流到心脏。瑟缩着,激烈的跳动着。
开始不自觉的眨眼,眼前的彩色和黑白切换,眩晕感接踵而至。
她费力的转过头,颤动的眼中勉强看清楚棺材里的婉娘,已经变得面色红润,充盈血色。
纸鸢放了心,应该是差不多了。
她也快坚持不住了,又一次无力感袭来,纸鸢的身子沿着棺壁滑落到地上,她靠着棺材,微弱的喘着气。
失血带来的蜂鸣声充斥耳膜,她没有听见不远处枯枝断裂的声音。
“咯吱,”这一声惊醒了司川,他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候不易出现,向前的脚步又止,他退了回来隐蔽在树下。
过了很久,棺材里有轻微的响动出现。
在婉娘醒来之前,自己要离开。纸鸢一手撑地,勉强站起了身子。手臂间滴落的鲜血,顺着她的行迹滑下长长一条,逐渐远去。
司川站在树下,看着纸鸢纤细柔弱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
两日后,平康坊内人头攒动,近两天长安城里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大家都聚在热闹之地,相互话闲交流消息,就连一个小小的茶水摊里都挤满了人,条凳上坐不下了,就随意的席坐在地上。
看热闹的人凑在一处,各有各的消息,各有各的灵通。
“要我说啊,还是老天有眼,就是不收那个婉娘的命,许是看他丈夫死的不明不白,才让她回来给她丈夫沉冤昭雪。”
“可不可不,我听说啊,那小娘子死的当天就下了好大的雨,入了夜更是电闪雷鸣,那不就是老天也觉得冤枉。”
“哎,我偷偷跟你们说啊,”一个汉子出了言,“我阿哥是在大理寺当差的,这小娘子死的就是被一个大官给逼的。”
围坐的人都惊呆了,这辛辣的内幕更引起大家的好奇,纷纷凑过来要听得更真切些。
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说的内容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对面酒肆二楼的雅间里。
开着窗的房间内,坐着两位姑娘,一位是纸鸢,她正专注的吃着桌面的点心。
而坐在对面的瑛嘉听得十分认真投入,间或跟着讲话之人,一会眉头,一会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