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疮
,不消一刻钟,停在了西市一处两层楼的商肆前。悬挂的“开蒙书肆”的旗子还招展着,瑛嘉上去敲了敲。
“嘟嘟嘟——”
片刻有鞋履走动的声音,穿着灰衫褂子的白面书生,隔着门板嚷道:“谁呀。”
可手上却已然搬动了门板,漏出一条缝来,映出站着街衢上的俏丽容颜。
崔柳怔住,他傻了,怎么也没想到公主会出现。心里不安,不断盘算着公主所来何事。
瑛嘉面上笑着,柔柔的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崔柳才晃过神来,急急慌慌的将旁边的门板拆了下来,请瑛嘉进了店铺内。
瑛嘉借着照入室内的月光,坐在了竹凳上。崔柳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急忙从柜台里翻找出了一盏油灯,点亮了放在了瑛嘉身旁的桌面上。
豆大的光亮照在崔柳的面上,清癯的面庞,文人的眉眼,温润的像一副画,多么好的郎君。
可惜啊……
崔柳退身,弓着腰,拘谨的站在瑛嘉面前。沉默良久后,带着试探,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公主深夜前来是——”
瑛嘉笑了一声,“自然是想你,过来瞧瞧你。”
崔柳面色一喜,双手也活络了起来,激动的摆动着,迫不及待的表露着自己的忠心,“那日分别后,我悔恨万分,没想到今日还能得公主探望,在下也是死而无憾了。”
瑛嘉拍了一下桌子,娇嗔道:“诶呀,过去的事了,休要再说。”
接着朝着崔柳勾勾手,巧颜笑道:“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崔柳面上喜不自胜,他脚下飘着步子,靠了过来。瑛嘉抬手,手臂搭在崔柳的肩上,引着他微微低头,像是呢喃的姿态。
可下一刻,陡然生变,最温柔的神色,说出最狠厉的话。
“崔柳,你该死。”
崔柳来不及反应,一瞬间已是血流如注。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像划破一个酒皮囊,破洞发出“呜呜”的嘶吼,还企图挣扎着,可被瑛嘉死死控制在身下,良久,那破洞的酒皮囊不动了。
“可惜啊……长了一副黑心肠。”
瑛嘉叹息着,将心底的那半句话说了出来。
崔柳翻倒过去,四肢在地上还抽搐着。眼睛死死的睁大,带着不可置信。可他却没有机会再说那些巧舌如簧、诱骗人心的话了。
瑛嘉蹲下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望着死去的崔柳,切齿的说道:“你欺辱我的那天,就该死了,是我心善,让你多苟活了几日。”
那日的屈辱深埋在心底,终于还是溃烂成了毒疮,日夜啃噬着瑛嘉的心。
今日,她宁可手上沾满鲜血,也要亲自了断这件事,将这溃乱的创伤清出去。
门边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身影。
瑛嘉微微抬眸,好似抱怨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许你跟过来吗?”
可话语却安稳了几分。
庚严闪进门内,将瑛嘉手中的匕首抽了出来,接着把住了她一直颤抖的手臂。
“殿下,别怕,我来处理。”
瑛嘉笑了一声,眼中泛着泪光。这次是爽快,酣畅的笑,她悠悠的说道:“月黑风高夜,我杀人,你收尸,我们俩真是……”
后面的话瑛嘉埋在了心底。
最后,她也没有让庚严动了崔柳的尸首,他这样的人,做了错事,就该暴露于明晃晃的天光下,接受审判。
自有公理存于天地间。
回去的路上,庚严牵着马,瑛嘉坐在马背上,徐徐的走向了晨曦之中。
***
这一晚,同样要告别的还有纸鸢。她走到了青龙坊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熟练的拍了拍上面的铜环。
大门打开,迎出一张黑黝黝却满面笑意的人,摆着手和瑛嘉打招呼。
纸鸢也回了声,“你好啊,呼。”
进了小院,径直走到了小院的池塘前。
夜色之中,水池里的小动物们都已经安眠,水面上躺卧着一只睡得翻了壳的金龟。
纸鸢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
金龟睡意朦胧的睁开了绿豆眼。颠倒的视线里看到是纸鸢。它撇了撇嘴,无奈的说到:“祖宗,你晚上不睡觉要做什么,别扰我清梦啊。”
纸鸢嘟着嘴,无奈的说道:“我今晚要把你们送回到曲江池,我明日就要离开长安了。”
听到这消息,金龟觉也不睡了,扑腾着四肢翻正了身子。
“这……这么突然?”
这个消息不仅吓到了金龟,还有一群在石头缝里假寐的小锦鲤们,纷纷游动着尾巴,巴巴的凑了过来。
大家你瞅我,我看你,眼中都很不舍。
其中一个眼睛鼓鼓的小锦鲤,大胆的问道:“姑姑,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