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
酒水泼面,一瞬间沁凉的窒息感直达心肺,司川皱眉忍耐着,禁锢着拓跋怙胳臂的右手却分毫未动。
他伸出另一只手,抹了脸。凌冽的酒水沿着睫毛滴落,不太清明的视线里,司川看见了从内室里急冲出来的少女。
一脸愠色的纸鸢,小脸绷紧,手中提着一个青瓷的花瓶直直的走过来。
恶狠狠的,就要朝着拓跋怙的脑袋上砸去。
司川脸色微变,趁着拓跋怙没发现,赶紧反身站在纸鸢身前,将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身后的少女似乎是不同意他的做法,还在挣脱着,企图从他身后钻出来。
司川将右手背过去,抓住了纸鸢纤细的手腕。
危急时分,司川朝着站在角落里的翠珠呵斥道:“还不赶紧去伺候公主安寝,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放在翠珠身上,司川一手攥住纸鸢的手腕,一手抓住瓶口,用力卸掉了纸鸢手中的瓷花瓶。
下手的“凶器”被人夺了去,纸鸢哪里肯依,她弩着身子还在挣扎着。
司川手指微动,在纸鸢的手心画了一个圆圈。蜻蜓点水般的微触却给纸鸢画下了休止符,她瞬间安静了下来。
翠珠被呵斥的浑身一颤。
傻愣愣的眼看着眉间散着冷意的司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
她自入宫成了女婢,从未有人敢擅闯公主寝殿,一时间被刚才的混乱吓傻在原地。听着司川的吩咐,这才回了神,赶紧向内室跑去看护公主。
刚才司川得了拓跋怙擅闯的消息后,一面赶来救急,另一面派人通知了随扈的大元卫兵过来。如今驻扎在营地的卫军首领是孙瑞。他原任千牛备身,是庚严的下属。可庚严因为被父亲庚世昌在北境战争的失职之罪牵连,被罢去了中郎将一职,这护送的任务便落到了孙瑞的头上。
孙瑞不敢马虎,赶紧带着一队人马也都持着兵械赶了过来,涌在门口。
司川朝着赶来的孙瑞扬声道:“没什么事,是可汗醉酒不小心走错了屋子。但此地偏僻,怕有不知轻重的毛贼流寇擅闯进来惊扰了公主,还请孙将军多派几个人手在这里护着。”
孙瑞领命,旋即叱骂了崴泥似的倒在地上的守卫,“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被拓跋怙推踹倒地的守门卫兵羞愧的垂着头,也深知自己刚才看护不利,默声下了楼。
自瞧见大批的卫兵进来,拓跋怙消停了些,耷耸着眼皮,演着一副醉酒不知人事,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样子。
司川伸出修长的手指,指腹点蘸了一下脸颊残留的酒渍。然后在舌尖轻舔了一下。
眉间一转,待司川再看向拓跋怙时,冷峻褪去,面上带着虚笑。
笑道:“可汗今日这杯酒,下官领受了。可汗若要赐酒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还没出大元,喝的都是米酿,算不得上乘。待可汗大婚那日,下官等着喝石藩国的烈酒。”
司川这话,暗里点名了现在还是在大元朝的地界,要是不合礼制欺辱了公主,消息传回长安城内,拓跋怙也不好交代。
拓跋怙刚才不过仗着三分醉意,想要耍个酒气。如今哄泱泱围了一堆大元的卫兵,顿时也没了兴致。反正人早晚都是自己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可面上下不来,自然便借着醉酒撒气,胡言乱语的咒骂着。拓跋怙朝着幽暗的内室撇了一眼,接着由内侍扶着,晃着步子踏步出了屋门。
闹事的人走了,孙瑞增派了守卫的人手后也出了驿站,屋内瞬间空了下来。
只留下司川和纸鸢。
身前高大的身影不动如山站在自己身前,可纸鸢的仰头的视线里,却也见那山,微微伏动,肩膀缓缓沉了下来。
等了片刻,手腕还是被司川紧紧攥着。
纸鸢伸着手指,捅了捅司川的后腰,嗫嚅的说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司川这才大梦初醒般,赶紧松开了手。
纸鸢低眸,白皙手腕上印着司川的指痕,才晓得他刚才是多怕自己闯了出去。
她喟叹一声,垂了手,衣袖落下,那攥握的印迹也藏于了黑暗中,不为人知。
“拓跋怙今晚不会在闹了,姑娘可以安心休息了。”司川回身安抚着纸鸢。
“好。”纸鸢低着头。
司川眸光一闪,沉默了片刻,“那在下先离开了。”
说完,司川就便带上门离开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纸鸢转身回了内室,里头已经点了灯。燃着牛油蜡的烛台被放在了床榻边的小几上。
可光亮不稳,灯芯晃动着,室内晦明晦暗。
翠珠跪在榻边,口里不断说着:“公主,你不要吓奴婢,你说句话啊!”
瑛嘉单薄的身影掩在床幔之后,望着一处,静静地呆坐着,独坐的身姿映在墙壁上,像一尊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