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鸳鸯江乃是大梁最重要的运河通道。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座郁郁葱葱的菱山又如孤岛般矗立在江边,可以说是老天爷给此地的百姓喂饭吃了。
从山脚坐船往东不消片刻就能到潞州码头,此地商贸极盛,南来北往的货物都会在这儿落脚,再借助支流运往其他地界。
此时未至晌午,天色澄净透明,云稀疏得像是薄薄的棉絮。
不时有白鹭从高山往下低低飞过江面,如同箭筒中不小心滑出的一枚箭矢。
滑过碧波万顷,浮光掠影。
山脚与码头之间的一小段水路用寻常的漆黑油布乌篷船做沟通连接,大约每艘只能乘坐一两个人,借助船桨行驶。
这小郎君身上穿着的青绿衣衫十分引人注目,船娘撑船的时候忍不住多瞥了一眼。
这般鲜的颜色,像是春天柳枝刚刚吐出的嫩芽。
不一会儿船就到了码头,船娘接过那郎君递过来的铜钱一个个数好,塞进腰间已经潮得发霉的红色细棉荷包。
她系好荷包带子的时候,忽然感觉船身晃荡了一下。
这人是不是初次坐船?怎么还脚步虚浮?
她抬起头准备笑他几句,却瞧见那人右脚似乎有些瘸,便讪讪地止住了话头。
上了岸,各种气派的商行映入眼帘,宁合直接向东边的兴庆街走,那里都是些珠宝原石铺子和绸缎庄。
卢氏绸缎庄里人头攒动,宁合得十分小心谨慎才能防止别人踩到他的腿。
“江五,你招呼一下林总商去二楼!”
“江六!你把那匹泥红色的香云纱从库房调出来,莫老板要看!”
掌柜的是个体魄健壮的女人,正声如洪钟地唤着那边已经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
她穿着月白的雪缎,云鬓一丝不苟,圆圆的脸涨得有些发红。
宁合见眼前人是望江楼的莫珊儿,有些羞涩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一直都很佩服莫老板,凭男儿身却撑起整个望江楼,有自己的一份家业。
虽然这家业的其中一大半都是已亡故的妻主给他留下来的。
莫珊儿也微微一笑向他回了个礼。
这人晒制的梨干是望江楼的招牌四果干中最受客人夸赞的一项。
也算是熟人了。
江六很快把泥红色的香云纱捧到莫珊儿跟前,那纱摸上去质地干涩,颜色也很沉。
“三两银子一匹是吗?”
莫珊儿身旁的小厮周帘轻咳了一声,开始和卢掌柜讨价还价,最后二两六一匹,定了十五匹。
宁合好奇地瞥了一眼,他猜是用来铺桌子的。
他一直在旁边乖乖地站着,直到卢掌柜叫了江二来招呼他,带他到了那个雕花榆木架子前,都是些绿色的普通棉布,从浅到深堆得整齐。
“还是要这个?五尺?”
江二把手放在腰间宝蓝色汗巾子上蹭了几下,接着搬下其中最浅的一匹朝他询问道。
宁合朝他笑着点头,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买好了布又往集市走,去杂货铺买了盐砖和糖砖,在旁边的李记面馆吃了一碗肉丝面。
途经姐姐住的明月洞,他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进去。
乘船回到浮塔村的时候,斜阳西下,天色已变成寂寥的红,照着油棕色的山间小路,还有他一深一浅踩出来的脚印。
他其实不经常去码头,来回至少需要半天。
正好最近在地里收凉薯,等做完凉薯干估计即将入冬了,他得准备再多弄些干柴。
就这么规划着,宁合经过刘家的时候甚至忘记了要快步走,被刘瑗叫住了。
“宁小郎,又去码头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刘瑗斜倚在院落的门框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看这架势,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他。
“没什么。”宁合眼神有些躲闪,本来浅淡的笑容也瞬间消隐。
他每次见刘瑗朝他笑总觉得哪里难受,只能敷衍过去。
自从她半年前死了夫郎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
宁合挪快了脚步,迅速到了自家瓦房前面,打开上面挂着的大铜锁。
闪身进去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他赶紧把门关上了,又利落地插上三道门闩,透过门缝处张望了许久心绪才平静下来。
厅堂里依旧是昏暗空荡,他走到正堂桌前点了一盏油灯,举着灯穿过通道到了灶台处,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灶台下本该满满当当堆得比他膝盖高的凉薯,像是被什么碾碎过一样,剩下许多污糟的边角料。
宁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蹲下身子仔细在那堆皮里面扒拉,没找到一个完整